回到殿阁中已经是三更,侍寝后疲倦尚未消除,如懿泡在浸满玫瑰花黄杨浴桶中,以温热水来疏散身体与心思疲乏。惢心勺勺地替她加着热水,如懿闭着眼静静道:“惢心,辛苦你。”
惢心细长手指捞起片片殷红玫瑰花瓣,反复替如懿按着雪白肩,口中道:“奴婢只是装神弄鬼,哪里比得上小主费心筹谋辛苦。”
如懿将身体浸得更深些,让热水漫到下颌,才舒然松口气:“辛苦不过是找个人软肋。高晞月最在乎身份与恩宠,如今恩宠断绝,身份只成空衔。她生心高气傲
几分感动。这多年深宫岁月,她所祈盼,其实与凡俗妇人并无任何不同。夫君关爱疼惜,儿女膝下承欢,如同这世间每个女子渴望。若真有不同,或许是她更早地明白,早到也许是在初初嫁为人妇时候,她便清醒地知道,她从不能拥有自己夫君全心全意。钟鸣鼎食王侯府第,朱门绣户官宅民苑,哪怕只是多几亩田地富户农家,也会想着要讨房妾室。三妻四妾,旧爱新欢,凭着她家世,无论嫁到何处,都脱不这样命数。
虽然她没有孩子,虽然她是那样渴望孩子,可皇帝,到底是以另种方式成全着她,安慰着她。如懿以轻柔之音相对:“那,臣妾也用心弹奏曲,回报皇上,如何?”
皇帝素性雅好器乐,养心殿暖阁中便有上好宋琴“龙吟”,如懿原是弹得惯,便取下轻拢慢捻。琴音宛若春雨打破池春水,渐弹渐高落后琴音渐渐舒缓,愈来愈低好似女子在花树下低声细语,相对言笑。
皇帝闭目须臾,轻声道:“是李之仪《卜算子》。”
“是。”如懿素手轻扬,衣袖起伏若碧水三尺,飘飘若许。伴着琴音潺潺,她轻声吟诵:“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心,定不负相思意。”
皇帝睁开幽深眸,怜惜地望住她:“朕与你并无相隔,何来这样日日思君不见君之意?”
悠长羽睫垂下如扇浅影,遮掩着绵绵不可言说心事。如懿低低道:“前头都不要紧,臣妾只在乎句。”她微微凝神,正欲言说,皇帝却也同时道:“只愿君心似心,定不负相思意。”这瞬心意相通,让她稍稍有些安慰:“臣妾知道皇上有太多人太多事,臣妾亦不敢妄求贪多,只求这句便好。”
皇帝眼中有深深情意,如同最温暖泉水,将人都溺进去:“朕或许宠幸你不是最多,那是因为朕是皇帝,朕也无法做到最多或是最好。但是如懿,朕希望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那才是朕真正不负你相思意。”
琴声袅袅,浮上心头情意,亦是袅袅。皇帝言毕,铮铮琴音已然奏起。她双手游移于琴弦之间,修长洁净指,指节分明骨,缓缓弹奏吟诵:“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唇齿间反复吟诵,寻觅着依稀可知温情,借以安下自己飘摇不定颗心。她投入他怀中,眼中有温煦热意:“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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