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眸中亮,颇有欢欣之意:“臣妾多谢皇上。皇上,可臣妾还有事相求。臣妾自知无福,上天不肯垂爱,只怕是时日无多。”她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皇帝伸手扶住她半边身体,欲要出言相劝,却见她脸执着,只得道:“皇后有什话,但说便是。”
皇后依着皇帝手臂,分明觉得他手不甚用力,虽是扶着自己,却有着克制距离和力气。这些年,他与她,名分上是结发夫妻,可这份相守之情,何尝不是如此?这样健硕而温热身体,却从来不是只属于自己。皇后油然而生无限凄苦之意,只觉得半生好强之心,尽数化作摊灰烬。无数言语挣扎着要从她舌尖蹦将出来,喘息片刻。方能定住心神:“皇上,臣妾自知不久于世,虽然舍不下与皇上多年情意,但臣妾亦知,天际不可无月,后宫不可无主。”她仰起身,保持着最
太医汤药不断灌入之后,皇后终于在亥时刻清醒过来。皇后脸色不复方才绝望般死白,反而多点点珊瑚色红晕,人也有力气,可以慢慢说出话来。
她轻微地咳嗽几声,隔着薄薄素纱屏风,看见外头道明黄影子,知道是皇帝守在外边,她齑粉般碎凉心头微微暖,吃力地道:“皇上……”
齐鲁闻言出来:“皇上,皇后娘娘醒。您……”
皇帝神色痛苦而疲惫,手边浓茶喝完又添上,已经好几回。他听得齐鲁来请,便起身道:“朕去看看皇后。”
皇后殿阁中有浓重草药气味,混着个女人行将就木时身上散发出来颓败气息。那种气味,好像是深地里开到腐烂花朵,艳丽花瓣与丰靡汁液还在,却已露出黑腐萎靡迹象。
皇帝陡然升起股怜悯与悲惜,却亦不自觉地想起,他去看望晞月时,晞月临死前那副样子。晞月垂死面孔与皇后脸渐渐重叠在起,皇帝蹙蹙眉头,嘴角蕴缕彻寒之意,还是坐在皇后床前,温沉道:“皇后,你醒?”
皇后眼角滑落两行清泪,绵绵无力地滑过她苍白而发皱面庞,缓缓道:“皇上,臣妾与您结发多年,经此劫,即便太医不说,臣妾也知道自己寿数无多。可臣妾不曾想,睁开眼来还能眼看到您在身边。皇上……臣妾,臣妾真很高兴。”
皇帝语气轻柔得如同三月风,熨帖而暖融:“皇后,不要说这样丧气话。好好儿歇着,你只是落水后受惊,养养便会好。”
皇后想要摇头,但此刻,摇头对她而言业已是十分劳累之事,费半天力气,她也不过是轻轻地偏偏头:“皇上,臣妾自己身子自己知道。臣妾无福,无法为您留住嫡出阿哥。如今至少璟瑟已经有好归宿,臣妾请求皇上,不要因为臣妾离世,而让璟瑟守丧三年再出嫁。明年,明年就是个好年头。再不然,就当她早就嫁去蒙古,明年只是补上婚仪罢。她已经十七,从前是舍不得她嫁人,如今却是耽搁不起。”
皇帝颔首,眼角有微亮泪光:“璟瑟是朕与皇后唯嫡出之女,朕定会好好疼惜她。皇后安心即是。”他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再不然,朕就破例准许璟瑟出嫁后可另立府邸,与额驸留驻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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