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口谕,赐凌云彻为翊坤宫太监。即日入侍皇后。”
没有人回应,只有幽长而乱节拍呼吸,在死寂殿中闷闷响起。进忠略略定神,看见如懿平静脸庞,宛如大雪过后旷野,透露出死般震惊与痛惜。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狠狠漏拍。几乎是喘不口气来,她真忘记,呼吸是何物。
直到,直到进忠唤凌云彻进来。
许是大伤初愈,他整张面孔苍白得近乎透明,人瘦成杆枯竹,被两个小太监半扶半拉扯着。进忠含谦恭笑意,“凌云彻,还不给主子请安。”
兴头上时候,日子是条光滑绮丽绸,顺着它滑溜溜地游荡,荡得无边无际,如在云端之上。可不如意时候,日子就成发霉蒜瓣,过天就是瓣儿,像是被硬塞进喉咙,辛辣、发涩、萎靡、霉烂,吞不下,吐不出,说不尽酸涩苦辛。
这样日子,过三十六天。
如懿记得再清楚不过,整整三十六天。这三十六天里,皇帝没有再见过她,生活仿佛又回到往常那种近乎决断隔绝。隔着条长街两端,她与皇帝各自过着自己或绚烂或寂寞岁月。
也没人知道凌云彻消息。他仿佛在人间彻底蒸发,无声无息。有人说,他与茂倩和离,触怒天威,被赶出宫外。有人说,他盗取宫中宝物,与他兄弟赵九宵同被流放边塞。还有人说,他气不过茂倩无礼无德,怒之下出家做和尚。
但任凭流言纷纷,不过是个小小侍卫故事,闲言两句,就如抛入湖心小石子,晕开两圈涟漪也便无声无息。只是任凭李玉与如懿用尽法子,也得不到凌云彻半点消息。
凌云彻望着她,艰难地弯下腰去,“奴才六品太监凌云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进忠浑然是教训口吻,面上却是那种似笑非笑神情,“从前你是伺候皇上,如今伺候皇后娘娘。皇上与皇后体同心,你可别生轻慢之心,定要好好伺候,做好奴才本分。”
这话本无错,可如懿听着耳中,浑身如被针刺,胃中翻江倒海地恶心。
从未这般恶心过。
偏偏进忠还道:“除凌公公,皇上还赐皇后娘娘真珠龙华十二领,甜白瓷葫芦瓶两对,玛瑙灵芝如意件对,同心结对,
有时候,没有消息,比最坏消息,更让人觉得可怕。
直到,直到那日。大雪初停,满庭冰雪映着宫墙暗红辉泽,折出地惨然银白。室内虽然燃着数个炭盆,但殿内不足以因此和暖,冷津津。窗外刮着巨风,击打着窗棂,如野马奔腾嘶鸣,驰于浩浩原野。如懿伏在案边,用浅红笔墨画上瓣梅花,凑成“九九消寒图”,便又算熬过日。自从凌云彻消失后,她心没有刻得到安宁。而沉寂翊坤宫,就如大雪冰封后紫禁城,晶莹、璀璨,却是座华美没有生气死地。
所以,当太监们靴底桀桀踏破积雪沉硬时,栖落在廊檐下啄食乌鸦也被惊得飞起。映着这萧然落索天气,散落层层破碎哀鸣。
进忠进暖阁,向如懿恭恭敬敬施礼问安,笑吟吟道:“皇上说,有礼物要赐予皇后,请皇后欢喜笑纳。”
如懿连眼皮也不抬,淡淡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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