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掌心明明是湿。不知这路候着自己消息,海兰是何等焦急失措。她原是静惯人,无欲无求,波澜不惊,却为自己,这般心惊。
如懿生歉意,静静道:“别慌。”
如何能不慌呢?这话原是安慰罢。海兰笑意温沉,定定道:“是。咱们还有永琪和永璂。”
进忠道:“愉妃娘娘,主子得赶紧进翊坤宫去。春寒料蛸,总得进里头才好歇息,隔外头不该有东西。主子也好静心思过啊。”
海兰知道进忠正得势,也不便顶撞,便道:“皇上旨意本宫已经知道。皇上远巡在外,宫中切都由本宫打点,翊坤宫事宜,本宫也会照料好。”
如懿是在个漆黑深夜回到翊坤宫。宫里安静得近乎诡异,空气里顿然失去江南杏雨烟柳暖与润,触鼻是清冷寒意。
她打个寒噤,身上素青色云纹折枝莲花大氅显得格外单薄,在夜风里颤颤地抖动。如懿望着熟悉甬道上盏盏亮着昏黄灯火,仿佛照着自己早已看不清昏昧前路。路送她回来人是福灵安,那是孝贤皇后亲弟傅恒长子。她与孝贤皇后恩怨宫中皆知,又当落魄之际,福灵安这路陪伴,自然没有什好脸色,照顾也不周全,不过是容珮细心陪伴,才熬回来。
那又如何?她未来已然全部断送,何来祈求别人好颜色?
海兰本没有跟着南巡,她早得消息,急得嘴角都上火,便领着人候在翊坤宫外。
因着帝后离宫,宫中烛火都停半,黑沉沉夜里,月色惨淡。青釉色月光下只见重重金色兽脊安静伏定,冷冷仰天瞪着,呐喊无言。四下里寂然无声,唯听见乘青帷辂车车轮轧过古旧雕花石板路,惊起擔上宿鸟呱声扑棱着翅膀飞远。翊坤宫似只沉馱怪异兽,潜伏在暗色之中,唯有宫门口两个斗大水红色薄绸灯笼,被风曳得晃晃悠悠,如两只不能合上眼。
进忠笑道:“那是自然。皇上身边有令皇贵妃照顾,宫里切还得仰仗愉妃娘娘。”
他刻意咬重“令皇贵妃”四字,海兰如何不恼,面上却笑得安然,“是。”
进忠又道:“皇上说,主子回宫就得进翔坤宫,应服侍人都得撤去。只留容珮、菱枝和芸枝三人,免得闲杂人等扰主子静思己过。”
他话语中未有丝尊敬之意,如懿哪里肯与他计较,海兰也忍下不言,只是扶住如
宫车辘辘而定,容珮扶如懿下车,海兰已然带着叶心候在门外。她陡然见如懿,看她身着碧水色无绣锻服,桓字髻上簪着几支素净犀玉扁簪,脸色是病态苍白。她哪里还按捺得住满腹凄惶,喊道:“皇后娘娘——”
话到唇边戛然而止,进忠小跑着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愉妃娘娘,这句皇后娘娘还不知叫得叫不得。您,还是跟奴才样,先叫声主子吧,也不算得罪。”
名分未定,总是落在尷尬地里。
海兰也未看进忠,走到如懿身前,依足规矩施礼,轻轻唤:“姐姐。”她仰起清定眸子,温声道,“你和皇上,终究还是到这个地步。不过,姐姐终于回来。外头不安宁,只要回来就好。”
如懿眼底热,握住她手,念念道:“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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