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这时候还能如此决绝,到底胜过般人,难怪能爬到这个地位。好好,你来。你来。”
皇上向她招手,如往日般亲近,嬿婉冷汗涔涔,挣扎着退后。皇帝也不作声,缓缓起身,走近嬿婉。他指尖冰冷,全无点暖意,抬起嬿婉眼脸,凝望片刻。他荷荷笑,骤然发作,连扇数十下耳光。嬿婉眼前片金星闪烁,脑中又酸又涨,好像口鼻都浸泡在缸陈醋里。耳朵里做着水陆道场,嗡嗡地铙声锣鼓声喇叭声
深切恐惧像釉面上细细冰裂样,在瞬间浅淡地布满全身。
嬿婉眼睛发直,喉咙干涩到极处,还是忍着痛发出破碎音节,“皇上,臣妾冤…”
“冤枉?”皇帝嗤笑,“你若觉得冤枉,朕就细审你身边每个人。佐禄、王蟾,有段时候你与和敬公主也有来往,朕不妨也问问自己爱女,或许可以听到比春婵所说更多东西。”
嬿婉畏惧到极点,忽然满心舒展开来,她冷冷抬眼,索性豁出去,“自从乌拉那拉氏离世,皇上疑心臣妾多年,终于肯问出满心疑惑?”
皇帝满眼戏谑:“那你打算怎为朕解惑?”
时欺深寒,冬云冥冥。
皇帝审完春婵,已是天色昏暗。春婵不禁不得几问,便将所知之事,说个分明。数十年恩怨生死,夹杂着个女人宠遇与野心,在唇齿和唾沫吐出。
皇帝听到最后,全然面无表情,“你倒肯说得那清楚,难道跪皇妃直看重你。”
春婵浑身多在哆嗦,但口齿还清晰,“澜翠死,进忠也死。说不定哪日皇贵妃就要奴婢得性命。”
皇帝颔首,“懂得惜命人,才能活得长久。朕会饶恕你性命。记得闭上你嘴。”
“臣妾没有杀她。”这句话,嬿婉说得坦然而气足。是如懿自裁,她可没有动手。
皇帝对她说法毫不意外,“哦,你只否认这件事,也就是说春婵所招认你害人之事,都是真?”
嬿婉见这逼问如山倾倒,浑身阵颤抖,忽然勇敢起来,“是!都是臣妾所为,那又如何?臣妾若不为自己,谁还能为臣妾?臣妾都是被逼。”
那是她椎心泣血申诉,皇帝浑然不在意,只是语调凉薄:“你们都说自己是被逼迫,淑嘉皇贵妃是,你也是。好像你们有这个理由,做任何伤天害理事都情有可原是不是?”
嬿婉晓得自己在皇帝眼里不过是只被戏弄小鼠,这数年拨弄戏谑,齿爪间苟延残喘,把她拖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如此,也不过是死。“不过是条命,皇上要拿去便是。”
春婵不意还有性命可以留下,喜得拼命磕头,才被李玉拖下去。
幽深旷寂宫室内,幛白象牙嵌玻璃画描金花鸟大屏风隔开方才审问,屏风侧鎏金花鸟香炉镂空间隙中袅袅升起辛夷香,木香特异,略带辛味,香似乎已经燃大半,满室都是袅袅香,带着肃杀气息,叫人心生绝望。
皇帝很是平静,唤道:“出来吧。”
嬿婉踟蹰而出,不敢看端坐着那个目如深潭得沉默男子。她双足如同踩于荆棘之上,每步都在滴血。前行几步之后,她终于瘫软在地。
皇帝静静看着她,“春婵所言,有没有冤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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