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士子也是个没留胡须青年人,相貌平庸却是气度不凡。他向黧黑青年目光闪笑道:“足下穷追不舍,非散论之道。然则洞香春乃文华之地,直抒块垒谅也无妨。以在下远观诸端,魏国雄霸之志已定,三年内将谋求荡平天下。期间契机,就在目前。公叔痤病逝之日,就是上将军铁骑纵横之时!”
话音落点,大厅中竟是惊人安静,人们竟然忘记评判惯例。黧黑青年向紫衫士子遥遥拱手,平静入座,又和身旁白面青年低语几句。
“足下何方人士?竟如此危言耸听?”静场中站起个红衣带剑士子,面色红涨,亢声问道:“听足下之言,似乎魏国该当无所作为,方趁足下之心。然则大魏之国人是这样想?非也!公叔痤主政二十年,文治不图富民,武功连遭败绩。倘非上将军庞涓力挽狂澜,三战皆捷,魏国颜面何存?今公叔痤行
臣,然主持国政也只是二十多年事。公叔丞相为政持重,恪守李悝之法与文侯之制,对内富民胜于对外用兵。当今魏王即位八年,无改丞相策。即或丞相朝崩逝,魏国依然安如泰山。此所谓人去政留,千古不朽,足下有何惑哉?”
“哈哈哈哈哈”后座位紫衫士子站起大笑,“人言安邑多有识之士,偏足下何出荒谬之辞也?魏王即位八年,魏国日益变化,足下竟视而不见?变化之,称王明志。变化之二,用兵图霸。变化之三,重武黜文。变化之四,会盟诸侯。有此四者,公叔痤旧政何在?魏国安得不变?”
“好——!采——!”厅中竟是片喝彩叫好。
不容红衣中年人开口,便又有人高声道:“足下之言貌似有理,实则差矣!魏国之变,变在其表。魏国根本,坚如磐石。魏国为政之根本何在?民富国强,天下太平也。称王图霸,会盟诸侯,其意皆在息兵罢战安定天下。此变与先君之道殊途同归,却是变末不变本,有何不好?疑惑何在?”
“变末不变本。好!”又有人片喊好,却毕竟没有刚才热烈,也没有加“采”。这是安邑酒肆论战场所通常习俗。辞美理正者为上乘,听者齐喊好喝彩。辞巧理曲为中乘,喊好不喝彩。辞理皆平,不与理睬。这种评判方式简短热烈,凭直觉不凭理论,往往反倒是惊人致。如方才个回合,前者准确概括出魏国新君即位以来变化,令国内外名流刹那警觉,又兼简洁锋利,自是上乘。后者虽说剖析名实颇见功力,然距离人们对魏国直觉判断总有游离之感,所以只有“好“而没有”采“。
这时,最后进来黧黑年轻人微笑道:“敢问方才‘四变’之士,这第三变重武黜文,却是何意?魏国可是领天下文风之先呢。”
紫衫士子爽朗大笑,“足下之说何其皮毛耳?重武黜文者,非重山野之武,亦非黜市井之文也。重武黜文,是重庙堂之武,黜宫廷之文。细微说之,公叔痤之文治日见消退,上将军之武功日见崛起,文衰武长,福也祸也?此当为魏国国策变化之前兆,安得小视?”
“好——!采——!”片哗然,厅中已有嗡嗡哄哄议论之声。
“那,敢问变化之走向如何?”黧黑年轻人没有笑容。
这问,大厅中顿时肃然无声,众人齐注目紫衫士子。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