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谷地,院落反而隐没在松柏林中无从得见。穿过小河边片松林,面前豁然开朗,座蓝田白玉筑起高大石坊巍然矗立在松林草地,石坊正中四个斗大黑字——道法天地。进得石坊箭
苍,你何其不公!
嬴驷夜未眠,木然坐到天亮。宫中内侍来传宣他时,他刚刚上榻不到个时辰。嬴驷本来想大睡觉,清醒清醒,避免自己沿着绵绵思绪滑下去。可是上榻后怎也不能入眠,反倒更为清醒。蓦然,他心海闪,想到那个狰狞可怖蒙面商人,觉得此人此事大为蹊跷。那个商人是先问自己是否认识黑茅,此问,便可见他知道“秦庶”就是面前太子!看自己默然不答,他才说黑茅委托他到太子府找“秦庶”。若黑茅果真沦落为难以求生乞丐,如何能知道“秦庶”在太子府?美丽山妹徇情于荒山绝谷,黑茅如何便能知晓?商君纵然经常出巡,又如何能到得那人迹罕至地方去毁墓?果真商君认为有人假冒嬴驷损害公室声誉而毁墓,能不禀报公父?公父能不询问自己?商君执法固然无情,但却从来没有逾越法度这个雷池半步,他能如此滥杀大名赫赫造士村正黑九?秦国新军之军法昭彰,军中伤残,纵然不斩敌首,亦在退役时赐金安置,如何便能沦为乞丐?
心头亮,嬴驷想到自己在荒山绝谷醒来时奇迹——断指接上,伤口包扎,身上盖件白布衫,手边还放块熟肉!仔细想来,当时显然有人发现自己,从墓碑上知道自己身份,才救自己,但却没有露面。反复思忖,泄露身份可能惟有这次。知道“秦庶”就是嬴驷,也只有那个荒山绝谷救过自己那个神秘人物。这个人是谁?难道……猛然,嬴驷个激灵——那个人肯定就是昨晚楚国商人!
嬴驷猛然坐起来,望着映得窗户片淡红早霞,嘴角漏出丝冷笑,“来人。请家老前来。”
不消片刻,个老内侍匆匆走进寝室,嬴驷低声吩咐几句,倒头便睡,鼾声大起。
红日已上半山,宫中内侍来宣。嬴驷虽则只睡半个时辰,却是点儿不显疲惫之色。到得宫中,公父也是刚刚梳洗完毕,正在前庭缓缓舞剑。嬴驷上前恭敬见礼,“公父康复,儿臣不胜欣喜。”孝公收剑笑道:“驷儿,今日陪去终南山如何?”
“儿臣遵命。”嬴驷欣然领命。
出得宫门,嬴驷见只有十多名甲士和公父辆轺车,便知道新母后不去,也不多问,翻身上马走在轺车旁边,出咸阳便直奔终南山下。
这是冬日少有无风天气,阳光和煦,苍松长绿,竟有几分小阳春光景。到得山下,沿着条小河进山,便见苍松翠柏谷地中露出片青砖绿瓦院落,在萧疏冬野倍显宁静旷远。孝公遥指山谷院落,“驷儿,来过此处?”嬴驷知道公父问是“放逐”期间是否来过,摇摇头,“此处没有村庄,儿臣尚未来过。”孝公指点道:“你看,这条山水叫田峪川。东南那座山,就是饿死伯夷、叔齐首阳山。那片院落啊,可是大大有名个人物留下来呢。”嬴驷恍然大悟,“儿臣想起来,莫非是老子书院?”
孝公微笑点头,吩咐车马慢行,沿着山道向谷地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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