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却陷入沉思,良久霍然起身道:“谒者书房说话。”便大步走。
三更时分,王稽方才出得离宫飞马而去,回到咸阳府中,已经是天交五鼓。王稽顾不上沐浴用饭,先找来那名精悍御史阵秘密吩咐。这个御史原本是王宫吏员,是秦昭王特意为王稽出使遴选得个臂膀人物,并非王稽部属,出使归来便当归署就职。但在王稽吩咐之后,精悍御史却立即带着两名骑士出得咸阳,在淡淡晨雾中飞马东去。王稽此时却是疲累已极,进得寝室便囫囵睡去,觉醒来却已经是午后光景,用得两个舂米饭团喝得鼎肉汤,便匆匆来到偏院。
张禄正在院落里小心翼翼地漫步。通向正院园林石门口,只大黑狗守着门槛在秋阳下结实地打着呼噜,
便索性来到这座离宫过冬,好隔三见五地在终南山冬日猎场放马驰骋。谁料进河谷离宫,心里还是沉甸甸,山水还是灰蒙蒙,非但没有丝毫轻松舒坦,反倒平添几分空旷落寞。秦昭王也料到必是如此,便带来全套《商君书》刻简,要在离宫下工夫揣摩番,看看自己能否从中寻觅出几则有用谋略来?
次日午后,秦昭王正捧着卷《商君书》在池边茅亭外徘徊,内侍禀报说王稽到。秦昭王便吩咐侍女在茅亭下煮茶,令内侍将王稽径直领到这里来。过得片刻,王稽便大步匆匆走进来,秦昭王目光瞥便笑:“脚下生风,谒者必有斩获也。”王稽便是长长躬:“王所料无差,秦魏盟约结成。”便将双手捧着铜匣恭敬地放到王前石案上。秦昭王目光闪:“没有?”王稽看看亭外老内侍与亭下煮茶侍女,秦昭王却道:“本王身边还算安宁,有话便说。”王稽低声道:“老臣访到个天下奇才!”“是?”秦昭王目光骤然闪亮,却又淡淡笑,“姓甚名谁?有何奇处?”如此最简单问,王稽却陡然打个磕绊又连忙道:“此人原本魏国中大夫须贾书吏,目下化名张禄,老臣疑为大梁名士范雎!”秦昭王不禁笑道:“你个王稽,谁是谁都没弄得清楚,便自奇货可居?”王稽时窘迫便是满面通红:“老臣何敢如此轻率?只是此人此事多有周折,尚请王容老臣仔细道来。”秦昭王指对面石案:“西晒日光正好,入座慢说。”
王稽整整说半个时辰,秦昭王竟是句话也没插问,及至王稽说完已是暮色残阳,秦昭王依旧迷惘地沉默着。王稽素知秦王禀性,便也不发问,只是默默对坐着。良久,秦昭王突然开口:“张禄便是范雎,你能确证?”
“不能。”王稽脸肃然,“张禄便是范雎,只是老臣依情理推测。”
“此等推测,可曾说给张禄?”
“老臣说过三次,他只不置可否,末只两句话,‘秦国得则安,谁做谁何须计较?不见秦王,在下只能是张禄。”
“你便说,此话却是何意?
“老臣之见:若张禄果真范雎,便是范雎畏惧魏齐势力,认定只有秦王才能保他无性命之忧,此前不愿走漏丝毫风声。”
“能料定穰侯行止,足证此人机谋非凡,然则才具大谋却何以证之?”
“目下尽是事才佐证,要辨大才,唯王听此人论国论天下。”转而低声,“老臣自当隐秘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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