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命不干军,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自是历来为将者所求。秦王在战前也确曾将白起兵权与战场决断权扩大到无以复加,也就是说,本当掌握在国君那部分兵权都并交给白起,还加句“得抗拒王命行事”,当时连范雎都大为惊讶。即或在长平大战之前,白起事实上也从来没有就兵事与战场难题请命过秦王,那时若秦王对战场事乱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奉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准则行事。然则,所有这切都是为打仗,为战胜敌国。如今战事结束,降卒处置关涉诸方国政,秦王与丞相却是不置可否,让他全权独断,岂非滑稽?可是,秦王与丞相何等明锐,为何要如此含糊其辞呢?自己又为何对此等含糊大是烦躁恼怒呢?
渐渐,白起完全清楚,清楚秦王,清楚范雎,也清楚
之见,秦王此言只在八个字:生杀予夺,悉听君裁。”又是声叹息道,“将军试想,武安君百战名将,杀伐决断明快犀利,极少以战场之事请示王命。纵是兹事体大,难住武安君,秦王之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也。老夫之见,将军不要再滞留咸阳。”蒙骜惊讶道:“应侯是说,秦王不会再见,也不会有王命?”范雎便是呵呵笑:“将军以为呢?”
蒙骜还是等两日,两次进宫求见,长史都说秦王不在宫中。此时各种封赏事务早已经办妥,特使也来相催上路,蒙骜无奈,也就回来。
“岂有此理!”白起黑着脸啪拍帅案,“这是寻常军务?这是战场决断?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君王无断,丞相无策,老夫却如何处置!”
“武安君莫急。”蒙骜第次见白起愤然非议秦王丞相,连忙压低声音道,“路揣摩,看秦王与应侯之意,只有个字。”
“个字?”
“杀!”
“杀?杀降?”白起眉宇突然抖。
“正是。否则何须遮遮掩掩,有说无断?”
白起顿时默然,良久,粗重地喘息声:“切勿外泄,容老夫想想再说。”
蒙骜去。白起思忖阵,便漫步到狼城山顶。时下已是九月末,白日虽有小阳春之暖,夜来秋风却已经是萧瑟凉如水。天上星斗璀璨,山川军灯闪烁,旬日之前还是杀气腾腾大战场,目下却已经成平静河谷营地。若非目下这揪心难题,白起原本是非常轻松。他率领着五十多万大军,业已铸就场亘古未闻大功业——战彻底摧垮赵国五十八万大军,斩首三十余万,受降二十余万!旷古至今,但凡兵家名将,何曾有过如此煌煌战绩?假如不是这突如其来火炭团,他本当要与三军将士大醉场,而后再原地筑营休整,来春便直逼邯郸。灭赵之后,他便要解甲归田。自做秦国上将军以来,他年年有战,年倒有两百余日住在军营里,以致荆梅每次见他都要惊呼:“天也!回变老!你白起非老死军营?”多年以来,他内心便只有个愿望:但灭国,便是他白起离军之时!这愿望眼看便要变成事实,白起心头便常常涌动出种远道将至感喟。眼见赵括湮没在箭雨之中时,白起心田那道大堤便轰然决开!可目下这降卒之难,却又在心头猛然夯下锤,竟使他烦躁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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