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甚事。”嬴傒嗫嚅着终于崩出句,“只不想他教。”
“究竟甚事?说!”
嬴傒咬牙便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老士仓分明会武,也通晓兵学,可就是不教!只塞给卷《墨子》,要三个月倒背如流,而后再看能否教。那老墨子分明是天下异端,老是兼爱、非攻、民生忧患,不涉句治国理民,看着都呕心,背他做甚?不背,他就不睬,就是这般谁也没理谁。”
“谁不理谁,就这耗过去?”嬴柱哭笑不得地问句。
“如此老朽,理他做甚!”嬴傒却是理直气壮。
却从来没有与自己说起过儿子,嬴柱便总觉有些蹊跷。风尘名士但为人师,那是比吃官俸王命之师更上心。对于前者,学生是他们本门学问与治世主张传承者,是他们毕生希望凝聚。对于后者,学生只不过奉命教习对象而已,桩国事而已,认真固认真,呕心沥血却是说不上。惟其如此,风尘名士但有弟子,便是视若己出骨血,关切之心溢于言表,遇事遇人便多有评点,鲜有绝口不提者。这个士仓入府有年,正身本是嬴傒之师,却从来不对自己学生有褒贬之辞,岂非有违师道?
越想越是不对,嬴柱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父亲?”嬴傒身甲胄提着口吴钩从柳林中跑出来,满头汗水淋漓气喘吁吁,“二更头你还没歇息,甚事?”
“又练上吴钩?”嬴柱淡淡句。
“这吴钩却怪!”嬴傒挥手中那口瘦月般弯剑,划出道清冷弧光,“与胡人战刀、中原长剑大异其趣,练个月才堪堪会个‘划’字,那劈、钩、刺、挑诸般功夫还不沾边……”
“岂有此理!”嬴柱勃然变色,“你小子如此托大做硬,还不是仗恃个王子王孙?可这是秦国,不是魏国楚国,纵是王子王孙,也得有才具功业说话,否则你只布衣白丁个!会舞弄几样兵器就牛气?鸟!秦武王倒是拔山扛鼎,到头来甚个下场!你你你,你全然忘记当初如何对你叮嘱……”愤然嘶喊之下,嬴柱只觉血气上涌,口鲜血突然喷出,身子便软倒在石案上。
“太医!”嬴傒大惊,声大叫便扑上去揽住父亲沉重胖大身躯,作势便要背起去找太医。正在此时,却听竹林中传来声清亮吴语呵叱:“莫要动他!晓得无?”嬴傒愣怔回身,便见婆娑竹林中婀娜摇出个黄衫长发窈窕女子,虽则脸肃杀,月下却是令人怦然心动。
“娘?”嬴傒惊讶地叫声,便肃立在亭下不动。
“莫叫娘。”黄衫女子冷冷句,便径自走进石亭揽住昏厥嬴柱。女子右手翻开
“就想做个剑士?”嬴柱冷冷笑。
“便是做大将,不通晓诸般兵器,也是没力气得紧。”
“纵然精通天下百兵,也做不得白起那般大将,充其量个教习而已。”
“又没想做白起。”嬴傒嘟哝句,“左右父亲看不入眼罢。”
“到亭下去,有事问你。”嬴柱黑着脸走到竹林旁茅亭下坐在方石墩上,便冷冷问句:“说说,这段时日跟先生读甚书?”见跟过来嬴傒只站在对面低着头面红耳赤不说话,嬴柱不禁心下来气,“说!出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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