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应有四个太监护旨,早已在禁门口候着,见黄锦踏上出禁门石阶,便有两个趋过来搀他。
“有旨意。”黄锦停住步,“个人去。”说完也不要他们搀扶,自己步瘸登上那石阶。到门槛,黄锦又用只手搬起自己那条瘸腿跨过去,走出
陈洪便去接那托盘。
“这个差使交黄锦去办。”嘉靖喝住陈洪,“黄锦,还有三刻时辰,你走着去能不能赶到诏狱?”
黄锦:“主子刚才说,赶得到赶不到切都是天命。”
“主子……”陈洪接言。
“闭上你嘴!”嘉靖又喝住他,“黄锦,你这就去。不要用轿马,平时怎走这次就怎走。”
黄锦跛着脚走到御案边将海瑞那张勾决名单放到托盘上,捧起托盘,又拿起朱笔,走到床前,将托盘呈给嘉靖,又将朱笔擎过去。
托盘就摆在嘉靖被子上,他拿着笔望着那张勾决海瑞名单。
三个人,徐阶、陈洪和黄锦都不再回避,齐望着嘉靖手里那支笔。
嘉靖望向陈洪:“现在什时辰?”
陈洪:“回主子,现在午时正,离处决人犯还有三刻。”
徐阶、内阁和南直隶广东竟如此上下默契,人心向背昭然若见。嘉靖感到从来没有过孤立,这使他难受,也使他万难接受。
心里翻腾好阵子,嘉靖突然望向陈洪:“你怎看?”
陈洪:“回主子。据奴才所知,海瑞是三代单传。五十得子妻儿俱亡,皆因他无父无君,弃国弃家,这是上天对他报应。”
嘉靖这才慢慢又望向徐阶:“徐阶,你起来吧。”
“是。”徐阶站起来。
黄锦:“奴才遵旨。”答着他捧着托盘拿着朱笔先走到御案前,搁好笔,放下托盘,才拿起托盘里那张勾决海瑞名单,吹吹,吹干上面朱迹,又慢慢卷成筒,捧在手里,跛着脚颠颠地向精舍门口走去。
——徐阶终于明白嘉靖接受自己干人深意。这个境界已经修炼到“浪打空城寂寞回”人此时眼眶也立时湿,低下头。
嘉靖这时目光望向精舍门外,望向门外开着南窗。深深是那双眼,更深是那片望不到底天空。是帝心难测,还是天心难测?
帝心天心,这时都在黄锦那条被打瘸腿上。当值,不当值,远远近近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这时都在望着手捧勾朱跛着腿走向禁门黄锦。
到西苑禁门。尽管黄锦这时已不在司礼监,宫内二十四衙门也没有当着任何职位,把门禁军和当值太监看见他跛跛地走来,还是齐向他行礼。
嘉靖:“你刚才说海瑞妻子死在雷州是上天报应。既然上天都给他报应,朕也就听天命吧。”说完,突然朱笔挥,竟在名单上重重地勾!
——道鲜红勾朱,海瑞被勾决!
徐阶脸白。
陈洪眼睛亮。
反而只有黄锦这时依然是那副毫无表情神态,接过嘉靖手里朱笔,又捧起托盘。
嘉靖对陈洪吩咐道:“赐座。”
“是。”陈洪搬过那只绣墩在嘉靖床头放下,徐阶挨着坐下去。
嘉靖:“黄锦。”
“奴才在。”黄锦跛着脚转过身。
嘉靖:“将海瑞名单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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