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圆小个子女人,抱着个清秀女孩子,从大门走进来。女人穿着蓝色制服,鼻梁上架着副白边眼镜,看就知道不是个吃庄户饭人。那孩子眼睛很大,两个腮帮子红通通,像深秋苹果。这孩子满脸都是笑意,是副标准幸福婴儿模样。
“啊呀,原来是这个同志!”蓝脸欣喜地叫着,同时回头对西厢房里喊,“他娘,快来,来贵客。”
自然也认出她。去年初冬件往事被清楚地回忆起来。那天蓝脸牵着去县城驮盐,回来路上,遇到这个王乐云。她托着沉重大肚子,坐在路边呻吟。她穿着件蓝制服,因为肚子太大,制服下边三个扣子敞开着。她戴着副白边眼镜,面皮白净,看就知道是个吃公家饭。她看到们,如同看到救星,艰难地说:大哥,行行好,救救吧……——你是哪里?这是怎啦?——叫王乐云,是区供销合作社,要去开会,本来还不到日子,可是……可是……——们看到歪倒在路边枯草中自行车,知道女人面临险境。蓝脸急得转圈,搓着手说:能帮你什呢?该怎样帮你?——驮去县医院,快。——主人卸下背上那两袋盐,脱下身上棉袄,用绳子揽在背上,然后,搬起女人,放在背上。同志,你坐稳。女人手抓着鬃毛,低声呻唤着。主人手扯着缰绳,手揽着那女人,对说:老黑,快跑。奋蹄,很兴奋,已经驮过许多东西,盐,棉花,庄稼,布匹,还从来没驮过女人。撒个欢,女人身体摇晃着歪在主人肩上。稳住步子,老黑!主人命令着。明白,老黑明白。快步疾走,同时努力保持着身体平稳,宛如行云流水,这就是驴子长处。马只有飞奔,腰背才会平稳,驴善疾走,跑起来反而颠簸。感到这事儿很庄严很神圣,当然也很刺激,这时候意识介于人驴之间,感到有温暖液体浸透棉袄并濡湿脊背,也感到从那女人头发梢滴下来汗水落在脖子上。们离开县城原本只有十几里路,而且们走是条近路,路两侧荒草没膝,只野兔子仓惶冲撞在腿上。
好,就这样到县城,进人民医院。那年代医护人员服务态度真好。主人站在医院大门口大声吼叫:快来人哪,救命啊!也不失时机地嘶鸣起来。立刻就有群身披白大褂男女从屋子里跑出来,将那女人抬进屋去。那女人下驴,就听到从她裤裆里传出哇哇叫声。回来路上,主人闷闷不乐,瞅着那件被弄脏棉衣他嘟嘟囔囔。知道主人迷信思想很重,错以为产妇东西肮脏晦气。到达与女人相遇地方,主人皱着眉头,青蓝着脸说:老黑,这算什事?件新棉袄,就这样报废,回家怎跟内当家交待?——啊噢,啊噢,有点幸灾乐祸地大叫着,主人狼狈相让很开心。你这驴,还笑!主人解开绳子,用右手三根指头,把那件棉袄从背上揭下来。棉袄上——嗨,不说,主人歪着头,屏住呼吸,捏着因为湿透而变沉重、仿佛张烂狗皮棉衣,抡起来,猛力往外撇,犹如只大怪鸟,飞到路边荒草地里去。绳子上也沾血迹。因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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