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床不说,不尿床瞎吆喝。”迎春说着,将那热螵蛸放在双手里来回倒着,用嘴巴吹着,然后递给西门欢,说,“欢欢,吃它。”
西门欢从迎春手里挖过螵蛸,看都没看,就扔到炕下,恰巧落在们狗娘面前。狗娘毫不客气地吃它。
“这孩子!”迎春对着蓝脸说。
蓝脸摇摇头,说:“谁家孩子肖谁!”
四个孩子,好奇地看着们四个小狗,不时地伸出小手触摸们。迎春道:
身上那独特、仿佛揉烂香椿树叶气味,浓烈猪骨汤气味也盖不住它。狗娘小心翼翼地舔着骨头汤,发出“呱嗒呱嗒”声响。你娘拿起扫帚,清扫着狗窝顶上雪,发出“嚓啦嚓啦”声响。窝顶上雪被清除,天光从缝隙透下来,寒冷也透下来,你娘好心办坏事。她是农民,难道不知道雪是麦苗被子?既然知道雪是麦苗被子,难道还联想不到狗窝顶上雪也是狗被子?这个愚蠢女人,在喂养孩子方面经验丰富,但缺少自然科学知识。如果她像样博学多才,知道爱斯基摩人就住在雪堆成屋子里,知道北极探险队里那些拉雪橇狗夜里就钻到雪窝里御寒,她就不会扫去们窝顶雪,们也就不会在清晨时候,冻得奄奄待毙。当然,们如果不被冻得奄奄待毙,也就不会享受到去她热炕头上取暖隆重待遇。
你娘把们抱上她热炕头,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宝贝们,小可怜们……”
她不但把们抱上热炕头,还把们狗娘放进屋。
们看到,你爹蓝脸,蹲在灶门口烧火。外边风狂雪骤,烟囱抽劲超猛,灶膛里火焰熊熊,发出呜呜声响,点烟也不外溢,室内散发着燃烧桑树枝条时奇香。他脸色如古铜,白发上闪烁着金黄光泽。他身穿厚厚棉衣,抽着旱烟,已经是个幸福大爷模样。自从分田到户后,农民自家做自家主,实际上恢复到当年单干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你爹与你娘,又吃在个锅里,睡在个炕上。
“每人个,不多不少,正好。”
——四个月后,西门家院子里那棵杏树蓓蕾初绽时候
炕头非常温暖,们冻僵身体很快缓过来。们在炕上爬动。从狗哥狗姐身上,知道自己模样,这跟初生为猪时情况样。们动作笨拙,毛茸茸,应该非常可爱。炕上有四个小孩,都三岁左右。女三男。们四条小狗,三公母。你娘惊喜地说:
“他爹,你说巧不巧啊,就像对应着生样!”
蓝脸不置可否地哼声,从灶膛中掏出个烧焦桑螵蛸,掰开,两排螳螂卵冒着白气散着香气。“谁尿床?”你爹问,“谁尿床吃它。”
“尿床!”两个男孩和个女孩相跟着说。
唯有个男孩不吭声。他生着两扇肥嘟嘟耳朵,瞪着两只大眼,咕嘟着小嘴,好像生气模样。你当然知道,他是西门金龙与黄互助领养孩子,据说孩子父母是对高中年级学生。金龙钱能通神,势力广大,买通切,疏通切。为此互助还提前几个月用海绵充起假肚子,但屯里人都知道真相。这孩子名叫西门欢,昵称欢欢,被西门金龙夫妇视为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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