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导演批评下,尽量地节制情绪。默念着:不是蓝解放,是杀人不眨眼土匪“蓝脸”,曾经在锅灶里埋颗手榴弹炸死晨起做饭妻子,曾经用刀子割去个当面叫外号男孩舌头。慈母去世,心悲痛,但哭是极其节制,要把悲痛埋藏在心底。眼泪,是极其宝贵,不应该像自来水样随便流淌。但只要看到春苗身穿孝服、满面污垢模样,个人经历便压倒角色经历,个人情感便替代角色情感。又试几次,导演还是不满。那天莫言也在现场,导演对他嘀嘀咕咕。听到莫言对导演说:赫秃子,你别那认真,你定要帮这个忙,否则跟你断交。莫言把们拉到边,对们说:你们怎啦?泪腺太发达。春苗可以往死里哭,但你老兄哭出三五滴眼泪就可以。这不是你娘死,这是土匪娘死。三集戏,你每集三千,春苗两千,三三见九,三二得六,九六万五,有这笔钱,你们就基本小康。教你招,莫言又说,待会儿拍
良而瘦削发黄小脸,无限怜爱涌上心头,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春苗啊,好妹妹,你、本来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生活,却不幸上贼船,来到这异乡僻地,受这样苦难。春苗扑到怀里,哭得浑身打颤,仿佛个千里寻兄小女孩。导演大喊:停停停!戏太过!
——盖棺之前,许大娘揭开那张覆盖在你母亲脸上黄表纸,说:
“孝子孝妇们,看最后眼吧,都忍着点,千万别把眼泪滴到她脸上啊!”
你母亲脸似乎有些肿胀,色泽发黄,好像涂层淡淡金粉。她眼睛没有完全闭上,两绺冷冷光,从眼缝里射出来,仿佛在谴责所有看到她遗容人。
“娘啊,您走,就成孤儿啊……”西门金龙哭嚎着。上来两个远亲把他扶到边去。
“娘啊,娘,你把女儿也带走吧……”宝凤用脑袋碰撞棺材边沿,发出“嘭嘭”响声。几个人冲上来,架着她胳膊,把她拖到边去。年纪轻轻就花白头发马改革抱住母亲,不让她往棺材前扑。
你妻子手把着棺材边沿,张大嘴巴干嚎声,然后双眼翻白,往后便倒。众人慌忙把她拖到边,又是揉虎口,又是掐人中,折腾半天,才缓上气来。
许大叔招呼声,在院子里等候木匠们,提着工具箱子走进屋里。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棺盖抬上,遮住这个死不瞑目女人。在噼噼啪啪盖棺声中,孝子孝妇哭声又次掀起高xdx潮。
接下来两天里,金龙、宝凤、互助、合作身穿重孝,坐在棺材两端草席上,日夜守灵。蓝开放和西门欢,则对面坐在棺材前面两个小方凳上,就着个瓦盆,烧化纸钱。棺材后边方桌上,供着你娘灵位,点着两支粗大白烛。纸灰飘扬,烛光摇曳,派肃穆景象。
前来吊孝人络绎不绝。许大爷带着老花镜,坐在杏树下张方桌上,笔不苟地登记着赙金和奠礼。亲朋乡邻赙赠烧纸,在杏树下摞成个小垛。天气奇冷,许大爷不时地往冻僵笔尖上哈气,他胡须上结着白色霜花。杏树上枝条,结满雾凇,宛若雪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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