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啊,不用哭,明白你意思,你死在前头呢,会亲自动手把你埋在这里。你死在后头呢,临死前会对他们说,让他们把你埋在这里。”
你爹在你娘坟墓后边,铲起堆土,对说:
“这是合作地方。”
月亮忧愁悒郁,月光晶莹凉爽。跟随着你爹在他地里转悠。有两只双宿鹧鸪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到别人家地里。它们在月光中冲出两道缝隙,但顷刻又被月光弥合。在西门家死者坟墓北边,隔着几十米距离,你爹站定,四周环顾,看会儿,跺跺脚下土地,说:
“这是地方。”
她站在凳子上,长发拖垂到地面。她侧颈梳头样子让心中酸楚,眼睛发涩。
你岳父家也是每天必去地方。黄瞳已经肝腹水,看样子也没有多久熬头。你岳母吴秋香身体还算健康,但也是满头白发、眼睛浑浊,当年风流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去最多地方,还是你爹房间。卧在炕前,与炕上老人对眼相望,千言万语都用目光传达。有时认为他已经知道来历,因为他有时会梦呓般地唠叨起来:
“老掌柜,你确实是冤死啊!可这个世界上,这几十年来,冤死人何止你个啊……”
用低沉呜咽回应着他,但他马上又说:
他接着便挖起来。他挖个长约两米、宽约米坑,掘下去约有半米深便停住。他躺在这个浅坑里,眼望着月亮,歇约有半点钟,便从坑里爬上来,对说:
“老狗,你做证,月亮也做证,这地方,躺过,占住,谁也夺不去。”
你爹又在趴卧地方,比量着身长掘个坑。顺从着他意思,跳下坑去,卧片刻,然后上来。你爹说:
“老狗,这地方归你,和月亮为你做证。”
们在月亮陪伴下,沿着大河堤坝上道路回到西门家大院时,已经是鸡鸣头遭后半夜。屯子里那几十条狗,受城里狗影响,正在大院前边广场上举行月光晚会。看到它们围坐成个圆圈儿,圆圈中有条脖子扎着红绸巾母狗在那儿对着月亮歌唱。当然,它歌唱被人类听去那就是疯狂
“老狗啊,你呜呜什?难道说得不对吗?”
在他头顶悬挂玉米上,有几只老鼠在那儿肆无忌惮地啃食。这是留种玉米,对农民来说,爱护种子就像爱护生命样,但你爹反常态,对此无动于衷,他说:
“吃吧,吃吧,缸里有小麦、绿豆,口袋里还有荞麦,帮吃完,好走路……”
在月光明亮之夜,你爹就会扛着张铁锨走出大院。月夜下地劳动,这是他多年习惯,不但西门屯人知道,连高密东北乡人都知道。
每逢你爹外出,总是不顾疲劳跟随着他。他从不到别地方去。他只到他那亩六分地里去。这块坚持五十年没有动摇土地,几乎成专用墓地。西门闹和白氏葬在这里,你娘葬在这里,驴葬在这里,牛葬在这里,猪葬在这里,狗娘葬在这里,西门金龙葬在这里。没有坟墓地方,长满野草。这块地,第次荒芜。凭着退化严重记忆,找到自己选定地方,卧在那儿,低沉地悲鸣着。你爹说: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