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躺进他
墓圹里，轻轻地对
说：
“掌柜，你也去吧。”
走到自己墓圹前，跳下去，沉下去，
直沉到那座灯光辉煌蓝色宫殿中。殿上鬼卒们都在交头接耳。大堂上阎王，是个陌生面孔。没待开口他就说：
“西门闹，你切情况，都知道
，你心中，现在还有仇恨吗?”
犹豫下，摇摇头。
”
中秋家宴摆在杏树下，八仙桌上，摆放着月饼、西瓜和许多佳肴。你爹坐在北面，蹲在你爹身旁。东面是你与春苗，西边是宝凤与改革，南面是开放与互助。又大又圆中秋之月，照耀着西门家大院里切。那棵大杏树已经枯死数年，但进八月之后，中间些枝条上，又长出嫩绿新叶。
你爹端着杯酒，对着月亮泼上去。月亮颤抖下。月光突然黯淡，仿佛有层雾遮住它脸，片刻之后，月光重新明亮，更加温婉，更加凄清，院子里切，房屋、树木、人、狗，都宛若浸泡在澄澈浅蓝墨水里。
你爹把第二杯酒，浇在地上。
你爹把第三杯酒，倒在嘴里。这是莫言朋友们雇请德国酒师酿造密水干红葡萄酒，色泽深红，香气浓郁，口味略苦涩，杯入喉，无尽沧桑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上，怀有仇恨人太多太多，”阎王悲凉地说，“们不愿意让怀有仇恨灵魂，再转生为人，但总有那些怀有仇恨灵魂漏网。”
“已经没有仇恨，大王!”
“不，从你眼睛里，看得出还有些仇恨残渣在闪烁，”阎王说，“将让你在畜生道里再轮回次，但这次是灵长类，离人类已经很近，坦白地说，是只猴子，时问很短，只有两年。希望你在这两年里，把所有仇恨发泄干净，
——这是与春苗成为合法夫妻第夜。们心中感慨万端，迟迟难以入睡。月光水从切缝隙里涌进房间，把们浸泡起来。和春苗在母亲和合作睡过炕上，赤裸裸地跪着，互相端详着对方脸和身体，好像第次相识。默默地祝福着：娘、合作，知道你们看着们，你们牺牲自己，把幸福赐给们。悄声地对春苗说：
“苗苗，咱们做爱吧，让娘和合作看看，她们知道们幸福和谐，就可以放心走……”
们搂抱在起，像两条交尾鱼在月光水里翻滚，们流着感恩泪水做着，身体漂浮起来，从窗户漂出去，漂到与月亮齐平高度，身下是万家灯火和紫色大地。们看到：母亲、合作、黄瞳、秋香、春苗母亲、西门金龙、洪泰岳、白氏……他们都骑跨着白色大鸟，飞升到们目光看不到虚空中去……
——后半夜，你爹带着走出西门家大院。你爹现在是确凿地知道前生今世。他与站在大院门口，无限眷恋地、又似乎是毫不眷恋地看着院中切。们向那块土地走去，月亮已经低低地悬在那里等待着们。
等们终于抵达那亩六分、犹如黄金铸成土地时，月亮已经改变颜色。它先是变成茄花般浅紫色，又慢慢地变成蔚蓝。此时，在们上下左右，月光如同蔚蓝海水与浩瀚天空连成体，而们，则是这海底小小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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