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人少,医生打完最后针抗生素也跟车离开,陈醉不能喝水,钱文正每隔半小时就拿棉签给他擦嘴唇,他很痛苦,微扬着下巴,有点发低烧,半睡半醒间会说梦话,“啊啊”,像个等人来哄孩子。
钱文正没理他,心审视着这个房间,“卧室”并不像想象中那神秘,除窗前张小写字台,都是日常家具,写字台只有个抽屉,上锁,陈醉会把和“顶针”有关文件放在里头吗?
“喂……”陈醉叫他,盯眼日本医生留下金属夜壶,冒着冷汗撑起上身。
他是想解手,钱文正忙去提夜壶,陈醉牵着嘴角,在被子里吃力地撑起双腿,慢慢朝左右分开,手摸着胯下,手朝他伸过来。
钱文正呆呆地把夜壶递给他,壶把上碰着,湿湿冷冷只手,有些虚软。
第二天天刚亮,陈醉就起床去军事部上班,走时候钱文正看表,是七点五十分,卧室门用贴身钥匙锁死,那家伙梳着整齐官僚头,夹着深棕色牛皮公文包,坐上部里来接他小汽车。
吃口早饭,钱文正拎着铁锹去院儿里铲雪,这几天不算冷,但雪断断续续下个没完,他铲会儿就停下直直腰,抬个头功夫,在红楼屋顶窄檐上看见排冰凌子,大有臂来长,日光照着,锥子似地吓人。
他走到墙根底下看,冰还没化,但那个大小,不出三五天,就会开始往下掉,“吴妈!”他朝厨房窗户喊,“有梯子和长扫帚吗,把……”
院门口突然声急促刹车,接着有日本兵小跑着来推铁门,进院是陈醉小汽车,两辆军用摩托开路,跟车是个医生,羊毛大衣里穿着白大褂。
钱文正愣愣看着他们把陈醉从车里抬出来,黑西装黑皮衣,只在手背上看见点血,吴妈在厨房窗户里皱起眉头,拿围裙擦把手,绕过前厅来给日本人引路。
陈醉把夜壶拿进被里,放在两腿间凹陷处,以个不大体面姿势向后仰着头,狠狠打个哆嗦,哼声,尿出来。
钱文正脸上有点挂不住,尿液打在金属器皿里声音怪怪,再加上陈醉“嗯嗯”鼻音,让他手臂内侧起层鸡皮疙瘩。
“热毛巾
陈醉中枪,离家还不到两个小时,左下腹贯通伤,军医做专业消毒和清创,遇刺地点在协和会门口,刺客只有个人,当场被宪兵击毙,据勘验,初步判断是朝鲜籍反满抗日分子。
这些都是钱文正从陆续登门z.府高层嘴里听到,第个来看望是稻垣次长,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大概是军人出身吧,背挺得笔直,嘴唇上有道短须,说话时胡须基本不动,看得出受过良好教育。
端茶递水是吴妈活儿,钱文正不好久留,悄着声往外走,陈醉从次长对面探出头:“你留这儿吧,”他指着墙角小沙发,意思让他陪床,“吴妈不方便。”
他说对,男人伺候男人合情合理,可钱文正不禁就是多想,陈醉留他,是不是有别意思?
之后是关东军少壮派,团伙地来,赌咒发誓着要给陈醉报仇,经济部、司法部、文教部也有代表到,甚至满铁总裁办公室也派人送花篮,钱文正塌着背站在卧室角,认真地观察这些人,观察他们和陈醉关系,默默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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