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用绷带包裹着胳膊。
“你在哪儿受伤?”
寺内回答:“田原坡。”
“是在植木坡
他死真可惜。
自己会怎样呢?小武看看被绷带包裹着右臂,这只胳膊好像不是自己。
丢掉只胳膊,命能保住吗?
以后事情到大阪以后才能见分晓,小武朝着蔚蓝大海吐口吐沫。
“小武,是小武吗?”
船只好像进入玄海海域,剧烈地摇晃起来。今天早晨七点离开长崎,已经航行四个多小时,太阳大致迫近中天。
陆军大尉小武敬介十五分钟前就来到甲板上,眺望着在春霭中跌宕起伏北九州岛影。视野里只有遥远陆地和天空,这是条司空见惯海路。在这里,士兵们怒吼声、炮弹呼啸声都恍如子虚乌有假象,战场上那幕幕不忍目睹惨状让人觉得是须臾间虚妄。
然而旦走进船舱,这种虚妄感觉顿时化为活生生现实。船舱里榻榻米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伤病员,其数目不下五百人。有人闭上眼睛在强忍着伤痛,有人在神志恍惚中呻吟。小武也不例外,他右臂从肩膀直到手腕被绷带包裹着,根吊带把它吊在脖子下面,被夹板固定住弯曲得几乎成直角肘部周围从白色绷带里渗出血迹。
小武用他那健全左手抓住扶手,略微张开双脚抵御着船只摇晃,尽管如此,上半身还是随着船只颠簸而颤动,每次颤动他肘部就发出阵轻微疼痛。船舱里有方不足张榻榻米大小空间供他休息,可是他却不愿回到里面去。在狭窄空间里伤病员挤作团发出温热气息,和腐烂伤口化脓后发出酸溜溜气味混杂在起,船舱里弥漫着股异样恶臭。
“胳膊受伤,可是脚还灵便,站得住。去甲板溜达溜达,趁这段工夫你把手脚伸直好好休息。”
这时他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回头看,发现站着个留着淡淡八字胡长脸男子。奇妙是,这个男子右臂也绑着夹板,用绷带包裹着从脖子上吊下来。袖章和小武样是大尉军衔。
“喂,这不是寺内吗?”
“果然是你,看背影觉得像你。”
这个男子是陆军大尉,名叫寺内寿三郎。他眯缝着小眼睛问:“你也挂彩?”
“彼此彼此。”
小武对躺在身边同个大队个少尉嘱咐完就走出船舱。这个少尉腹部侧面被子弹击穿,无聊地踡缩着脚躺在地上。他伤口开始化脓,高烧烧得脸上都泛起红润。小武也从昨夜开始浑身发冷,今天早晨乘船前换药时候,夹杂着脓血液体随纱布从肘部伤口黏糊糊地流淌出来。把脓汁拭去,从肌肉已经腐烂掉伤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白乎乎骨头。军医把小镊子塞进伤口,碰得骨头嘎吱嘎吱作响,可奇怪是,却没有什疼痛感觉,或许是因为破损骨头已经坏死。
至少让他把脚伸直睡上十五分钟。
小武发着低烧,站在船舷旁边,北九州岛影连成片紫色彩带直延伸到海尽头。据说这艘载着伤病员船只要经过门司,穿过濑户内海,后天下午才能抵达大阪临时医院。
他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小武又想起躺在自己身边少尉,军医说他肠子都开始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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