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就诊那天,小武有时也会去陆海军医院候诊室中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外面行人都是五体齐全人,可是到医院,身体健全人就屈指可数,满目都是自己同类。缺胳膊少腿人有之,失明人有之,卧床不起人有之……少条胳膊人还算程度轻。每个人都是为国家挂彩,因此是种荣誉,在这里每个残疾人都是神气活现。
寺内这家伙到底怎样?
小武每当看见手臂上打着夹板人就想起寺内。既然没有他出院消息,那伤口肯定还在化脓。
这家伙真够背。
这样耽误下去,失去截肢机会,弄得不好恐怕会从肩膀开始把整个手臂卸掉吧。小武回想起寺内那张苍白长脸。
在寺内这种性格单纯而不易起疑心男人身上进行实验性手术,剔除手臂里碎骨,佐藤认为是种妥当处置方法。如果换成个谨小慎微、疑神疑鬼男人,说不定就不相信医生,或者在极度绝望中做出什出格事情来。
不过,最近寺内想法渐渐产生些变化。当初他是觉得做完截肢手术早日出院为好,可是当他得知小武被编入预备役消息,开始觉得截肢未必是上策。伤痛和不时发烧确困扰着他,可是他还是想遵照医嘱再坚持段时间。
小武有空闲就外出,几乎每天都沿着隅田川河岸走到浅草,有时甚至溜达到上野。虽然漫无目标却也乐此不疲。如果直关在家里,那这天就太漫长。
叔叔实在看不过去,于是给他找两三份工作,可都是类似*员下人、官邸门卫之类工作。即便是失去只手臂,小武对自己才能还是充满信心,这些工作对他来说是不屑顾。
大家都欺负是残疾人。
留在大阪临时医院寺内,伤病如小武预料那样,或好或坏,直不稳定。
五月中旬,周围隆起肉,创口也收缩成拇指般大小,看样子似乎马上要愈合,然而到月底创口周又泛起红润,变得软绵绵。
“开个小口子吧?”
佐藤医监拿起手术刀消完毒走过来。
“还是要切开吗?”
坐十五分钟,看见个穿白衣服患者在视野中消失后,小武站立起来,在街头游荡时孤独感已经烟消云散。
走出医院正门右拐时
小武沮丧得难以入眠,于是悄悄地拔出军刀。单手拔刀不是件容易事,所以他用双脚夹住刀鞘用左手拔刀。
简直像头畜生。
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相,小武感到很气愤。在烛光照耀下,军刀闪烁着如既往锐利而漂亮寒光。
它和都怀才不遇啊。
这天晚上小武梦见自己手臂回来。
“脓汁淤积在里面。必须打通条宽敞通道把脓汁排出来,否则好不。”
明明眼看着快要愈合,又要把它切开,寺内心中愤愤不平。佐藤用手术刀上下轻轻划,脓汁就猛地溢出来,就像是挣扎着要从里面出来而又堵住出不来似。伤口又回到以前状态。
“恶化吗?”
“不,这伤就像座火山样,细菌在底层蠢蠢欲动,说不定什时候会爆发出来,并不是恶化。”
寺内张口结舌地看着从自己手臂中流出脓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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