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清朝咸丰年间,这里还无人定居。夏秋季节,有人来这里捕鱼、采药、放蜂、放牧牛羊,为什叫大栏呢?原来这里是牧羊人圈羊休息地方,有圈树条子夹成栅栏。冬天里,有人来这里打过狐狸,但据说来这里打狐狸人没有个善终,不是被大风雪冻死,就是得上什怪病。后来,也闹不清哪年哪月,有个身体健壮、四肢发达、胆量很大人在这里定居。他就是司马亭、司马库兄弟爷爷司马大牙,大牙是他外号,他真名无人知晓。他名叫大牙,但嘴里却没有门牙,说话时呜呜噜噜。司马大牙在河边搭个草棚,靠着柄渔叉和杆猎枪过日子。那时候,河里、沟里、洼地里鱼多得呀,半是水,半是鱼。有年夏天,司马大牙蹲在河堤上叉鱼,看到从上游漂下来个釉彩大瓮。司马大牙身好水性,能在水里潜袋烟工
去哪儿吗?”二姐大着胆子问司马库。
司马库说:“跟着沙月亮贩卖大烟土。妈,这些驴日鸟枪队。”
二姐不敢多问,眼看着司马库跳上爬犁。溜十二架爬犁,箭般射出西方,在蛟龙河石桥那儿拐个弯,不见。
姐姐们沉浸在目睹人间奇迹兴奋里,忘记寒冷。她们参观着河上冰窟窿,从三角形到椭圆,从椭圆到正方,从正方到长方……窟窿里溢上来河水沾在她们鞋子上,会儿便结成冰。冰河里清新水气,感人肺腑地从冰窟窿里溢上来。二姐三姐四姐对司马库充满敬仰之情。因为有大姐作为光荣榜样,二姐幼稚脑海里,竟然产生个朦胧念头:嫁给司马库!好像有人冷冷地告诫她:司马库已经有三个老婆!——那就做他第四个老婆。
四姐上官想弟惊叫声:“姐姐,根大肉棍子!”
那条被四姐误认为肉棍子粗大鳗鲡,笨拙地摆动着银灰色身体,从幽暗河底浮游上来。它蛇样脑袋足有拳头那大,两只眼睛阴森森,令人想到阴鸷蛇。它头接近水面,叭叭地吐着水泡儿。二姐兴奋地说:“条大鳗鲡。”她抄起扁担,对准它头颅砸下去。扁担钩子哗啦响,水花溅起。鳗鲡头沉下去,但立即又浮上来。它眼睛被打破。二姐又用扁担捣下去。鳗鲡动作越来越迟缓、僵硬。二姐扔下扁担,抓住它头,把它从冰窟窿里拖上来。
鳗鲡出水面即被冻僵,继而被冻成肉棍;二姐让三姐和四姐抬着水,她自己手提铁锤,手抱着鳗鲡,好不容易回家。
母亲用把锯子,截下鳗鲡头尾,把它身体,锯成十八段,每截鳗鲡落地,都呼嗵声响。用蛟龙河里水煮蛟龙河鳗鲡,煮出鱼汤鲜美无比。
从这天起,母亲Rx房恢复青春,尽管还留下前边说过那道犹如书页上折痕皱纹。
也就是在喝足鲜美鳗鲡汤这个夜晚,母亲心情舒畅,脸上呈现着圣母般、也是观音菩萨般慈祥。姐姐们围绕着母亲莲座,听她讲述高密东北乡故事。温馨夜晚,儿女情长。北风在蛟龙河道里呼啸,风把烟囱当成哨子吹。院子里结着冰甲树枝喀喀啦啦地摆动,根冰凌挣脱屋檐,落在檐下捶布石上跌碎,发出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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