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双眼发蓝,歪斜嘴巴突然张开,喉咙里发出喀喀响声。她不顾切地向门扑来。
马排长用力推,母亲便跌在路边水沟里。水花四溅。母亲在水沟里打个滚,匆匆爬起来。水淹到她肚腹。她呼呼隆隆地蹦着水,爬上水沟。母亲浑身湿透,头发上沾着些脏水泡沫。她只鞋丢,赤着残废小脚,瘸颠地往前冲。
“站住!”马排长拉动枪栓,胸前汤姆枪口对着母亲胸膛,怒冲冲地说,“你想劫狱
磨房前大街上,雨水冲走所有浮土,,bao露出坚硬栗色土层。街面泛着漆样光辉,有两条没死利索青脊大鲤鱼搁浅在街面上,它们尾巴还在垂死地颤抖着。两个穿着灰军装男人,个高个矮,高瘦矮胖,抬着竹篓子,踉踉跄跄地沿着大街走来,竹篓里盛着十几条大鱼,有鲤鱼,有草鱼,还有条银灰色鳗鲡。他们兴奋地发现街上鲤鱼,抬着篓子跑过来,他们跑得十分别扭,像拴在起鹤与鸭。大鲤鱼!矮胖子说。两条!高瘦子说。他们捡鱼时,看到他们脸大概轮廓,确信他们是六姐与巴比特结婚宴席上两个堂倌,独立纵队内应。磨房外站岗士兵,斜眼看着捡鱼人。带哨排长打着哈欠,踱过去,道:“胖刘瘦侯,你们这叫裤裆里摸卵,旱地上拾鱼。”瘦侯说:“马排长哟,您辛苦。”“辛苦谈不上,肚饿得慌。”马排长说。胖刘道:“回去熬鱼汤,打这大胜仗,得犒劳犒劳三军。”马排长道:“这几条鱼,别说犒劳三军啦,够你们伙夫头子吃就不错。”瘦侯说:“您大小也是个干部,干部嘛,说话要有证据,批评要注意政治,可不能信口开河。”“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马排长说,“瘦侯,几个月不见,你口才见长嘛!”
在他们吵嚷声中,母亲披着红彤彤霞光,沿着大街,步伐缓慢、沉重、但却异常坚定地走过来。“娘——”哭叫着,从石磨上扑下来。想飞进母亲怀抱,却重重地跌在石磨下烂泥里。
等醒过来时,看到六姐激动脸。司马库、司马亭、巴比特、司马粮都站在身边。“娘来,”对六姐说,“亲眼看到娘来。”挣脱六姐胳膊,往门口跑,头撞在个人肩膀上,晃晃身子,继续跑,费劲儿地分拨着人密林。
破烂大门挡住出路,擂打着门板,喊叫着:“娘——娘——”
个卫兵把汤姆枪黑洞洞枪口伸进门窟窿晃晃,威严地说:“别吵,等开过早饭就放你们。”
母亲听到呼唤,加快步伐。她淌过路边水沟,径直地对着磨房大门走过来。马排长拦住她,说:“大嫂,请止步!”
母亲抬起胳膊,隔开马排长,句话也不说,继续往前闯。她脸被红光笼罩,像涂层血,嘴巴因为愤怒变歪。
哨兵们匆忙住里靠拢,排成字横队,像堵黑色墙壁。
“站住!老娘们!”马排长捏住母亲肩膀,使她不能前进。母亲身体前倾,竭力想挣脱肩膀上那只手。“你是什人?你想干什?”马排长恼怒地问。他胳膊用力,母亲连连倒退几步,几乎跌倒。
“娘啊!”在破门里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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