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缕粉红蛛丝。把牛骨头当成绕线轴子,不停地纠缠,变成大团透明、粘稠像鳔胶样东西。拖着它直走出村庄,在身后出现条粉红色丝绸之路。
道路上忽然人如穿梭,都是穿军装兵,不穿军装腰里也扎着牛皮带,屁股上挂着木柄手榴弹。路上散着些绿屁股子弹壳,路边沟渠里,有肚子破裂淌出花花肠子死马,还有堆堆炮弹壳。母亲突然抓起那支大枪,扔到路边结着白冰水沟里。个挑着两个沉重木匣子男人惊讶地看着们。他放下担子,下沟去捡起那支枪。这时看到那棵孤独青冈树。树犹在,起尸鬼不在,树皮上有些破烂处,那就是她利爪抓出来。她极有可能重归荆棘丛去做她逍遥野鬼,她被收尸回家可能性等于零,因为村子里外,处处都能见到死尸。
临近王家丘子时,热气像潮水涌来。好像那村庄是座冶铁大炉子。村子上空烟雾腾腾,村头树上挂着层黑色灰,群群苍蝇不合时宜地从村子里飞出来,从死马肚肠,飞向死人脸膛。
为避免麻烦,母亲率们从村前小路绕过去。小路被车轮压翻,们车子行走困难。母亲支起车子,从车把上摘下油壶,用根鹅毛蘸着油,往车轴和轴碗缝隙里滴注。她手肿胀得像高粱面饼子样。“到小树林那边,们就歇息。”给车轴加好油后,母亲说。鲁胜利、大哑和二哑,这三个乘客,多日来养成声不吭习惯,他们知道坐车是可鄙,是不劳而走,没脸吭气。注过油车轴响声流利,能传出很远。路边地里,立着些枝叶枯干、七倒八断高粱。高粱黑穗子上生长过芽苗,有还苍老地擎着,有贴在地皮上。
走近小树林,们才发现,这里隐藏着个炮兵阵地。几十根粗壮炮筒子,像老鳖伸出脖子。炮筒上绑着树枝,炮胶皮大轮子,深深地陷在地里。
炮后边,是大排木箱子,有箱子撬开,露出个紧挨着个、显得分外娇贵黄铜壳大炮弹。炮兵们头上戴着用松树枝扎成帽子,蹲在树林边缘上,用搪瓷缸子喝水;也有几个站着喝。士兵们后边,垒起个土灶,灶上架着口铸着铁耳朵大锅。锅里煮着马肉,为什说是马肉呢?因为有条带着蹄子马腿从锅里伸出来,斜指着天,马足腕处距毛很长,像山羊胡须,马蹄上月牙型蹄铁闪闪发光。个伙夫,把根松木塞到灶膛里。炊烟如树,直钻到天上去。锅里水声沸腾,冲激得那条可怜马脚颤抖不止。
个干部模样人跑过来,善意地劝们回去。母亲用冷傲态度拒绝他。母亲说:“老总,如果您硬逼着俺们回去,俺们也只能回去,另外绕条路。”
“难道你们不怕死吗?”那人无奈地说,“不怕被炮弹炸碎吗?们这些重炮弹,能把大松树拦腰斩断。”“到这个地步,”母亲说,“不是们怕死,而是死怕们。”那人闪到边,说:“拦住你们,是因为爱管闲事,好,你们走吧。”
们终于行走在白色盐碱荒原边缘上。在与荒原相接起伏不定沙丘上,蝗虫样士兵改变灰白色沙丘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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