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上发呆。他摸出车票看看,票上标着检票时间是7点30分,但大厅正面墙壁上电子钟已指着8点10分。他阵紧张,甚至怀疑要乘坐那辆车已经开走。他提着破旧帆布旅行包,排在个提着黑色皮革包、神色冷漠男人后边。他悄悄地打量下排队人,感到这些面孔都似曾相识,但却叫不出个名字。人们似乎都在打量他,用惊讶、好奇目光。时间他手足无措,既想认出个熟识乡亲、又怕被人认出矛盾心情使他手心发粘。他结结巴巴地问前边那个人:“同志……这车是开往大栏去?”那人用劳改队管教干部那样目光,把他从头至脚看遍,看得他像炒锅里蚂蚁样局促不安。不但在别人眼里,他想,就是在自己眼里,上官金童也像羊群里骆驼样,是个十足怪物。昨天晚上,在脏乱厕所里,面对着墙上块水银漶漫镜子,他看到自己笨重大头。头上是说红不红、说黄不黄卷曲乱毛,而且,两个额角已经秃进去。蛤蟆皮样疙里疙瘩脸上,刻满皱纹,大鼻子通红,像刚被揪过样,褐色络腮胡子,环绕着两片肿胀嘴唇。在那人挑剔目光下他自惭形秽,手心里汗已经濡湿手指。那人对着高挑在检票口上方写着几个红漆仿宋体字铁牌子噘噘嘴,等于回答他询问。
辆四轮小车,被个穿着胸前黑大片白色工作服胖女人推过来。她用尖细、像童声期小女孩样嗓门喊叫着:“包子,包子,韭菜猪肉热包子,刚出锅韭菜猪肉热包子!”她气色很好,红扑扑脸上泛着油光,头发烫成无数个小卷,像他放牧过澳洲良种绵羊肥耷耷尾巴。她手背像刚出炉小面包,手指像刚从烤箱里拿出来小香肠。“多少钱斤?”个穿夹克衫小伙子问道。“不论斤,论个。”“多少钱个?”“两毛五个。”“给十个。”女人掀开大部变成黑色白色盖被,从车旁悬挂袋子里抽出块预先裁好旧报纸,用铁夹子夹十个包子放上去。小伙子手忙脚乱地从大把大面额钞票中寻找零钱。所有目光都盯在小伙子手上。
“高密东北乡农民,这二年可真是发!”那个腋下夹着皮革包男人,用酸溜溜口气说。穿夹克衫小伙子,大口吞咽着包子,呜呜噜噜地说:“老黄,眼馋吗?眼馋就回去摔您铁饭碗,跟着去贩鱼。”夹皮革包男人说:“钱是什?钱是下山猛虎,怕被它咬着!”夹克衫嘲讽道:“算吧,老黄,狗咬人,猫咬人,兔子急也咬人,可俺没听说过钱咬人。”皮包男人说:“你,太年轻,跟你说不明白。”夹克衫说:“老黄老黄,不要倚老卖老,也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倒架子就得沾肉,允许农民跑买卖发财,这可是你们那个镇长当众宣读红头文件。”皮包男人说:“小伙子,别猖狂,**党不会忘自己历史,你小心着点吧!”夹克衫说:“小心什?”皮包男人字顿地说:“二次土改!”夹克衫怔怔,说:“改去吧,老子挣钱就吃喝玩乐,叫你们鸟毛也改不着根,你以为还会像爷爷那样傻?拼死拼活挣几个钱,恨不得嘴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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