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味道,使她生出些灰白恐怖感觉。水鸟在苇地深处“呱呱‘’地叫着,股股小风在苇棵子里串游。只长嘴巴野猪,在她前边几步远处,挡住她去路。长长两颗獠牙,从野猪唇间伸下来。它瞪着被刚硬睫毛包围着小眼睛,仇视地盯着她,鼻子里发出威胁哼哼声。母亲像喝大口醋样,精神震,不由地打个寒颤。她想:怎钻到这里来?高密东北乡谁人不知?这万亩苇田深处,是土匪老窝,连齐鲁游击司令王三呱哒大队人马,也不敢贸然进入,前年剿匪时,把迫击炮架在路上,放上十几炮,撤退事。
母亲慌忙循原路退出时,才发现,苇塘中模模糊糊,不知被人脚还是兽蹄踩出小路纵横交错,她无法分清自己是顺着哪条小路进来。她东头西头地瞎闯着,最后竟着急地哭起来。阳光从刀剑般苇叶缝隙中射下来,地上累积多年苇叶发出腐败酸臭。她脚踩着摊稀粪,虽然恶臭扑鼻,却让她感到亲切——有屎就有人。她大叫着:“有人吗?有人没有?”她听到自己声音在苇田里碰撞着,消逝在密密麻麻苇杆之间。她低头看到,被自己脚踹碎粪便里,全是粗糙植物根茎,这才省悟道:这不是人粪便,而是野猪、或是别什野兽粪便。她又往前冲突会儿,便绝望地坐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她感到背后冷飕飕,好像在苇丛间有双阴森森眼睛在窥视着自己。
急忙转回身寻找,什也没有,只有苇叶纵横交错,顶尖苇叶肃然上指。阵微风,在苇田里发生,在苇田里消失,只留下串嚓啦啦响声。鸟儿在苇田深处呜叫,怪声怪声,好像人摹仿。四面八方都充满危险,苇叶间有那多绿幽幽眼睛。碧绿磷火跳到苇叶上闪烁着。她心胆俱裂,汗毛竖起,Rx房硬成两块铁。她理智在逐渐丧失,闭着眼乱撞。她跑到浅水里,惊起群群伏在水面上黑云般蚊虫。蚊子毫不客气地叮咬着她。她周身都出粘汗,吸引来更多蚊虫。瓦罐早丢,铁笊篱也扔。嚎哭着乱跑,可怜母亲。就在她最绝望时候,上帝派来救星。他就是那个赊小鸭子人。
他披着大蓑衣,戴着大斗笠,把母亲引领到苇田深处块高地上。这里芦苇稀疏。中央搭着个很大窝棚。窝棚前拢着团火,火上吊着个铁罐子。罐子里溢出熬小米粥香气。
那人把母亲引进窝棚。母亲跪下道:“好心大哥,送出去吧,俺是上官铁匠家儿媳妇。”
那人笑道:“急什?稀罕客人来,总不能不招待吧?”
窝棚里有用木板搭起来铺,铺上垫着防潮狗皮。那人吹燃薰蚊虫艾蒿把子,说:“咬坏吧?这里蚊虫,能咬死水牛,何况大嫂这样细皮嫩肉。”
艾蒿燃出白烟,散出好闻药香。那人从窝棚横梁上吊下来筐篮里,摸出个红色小铁盒子。他揭开铁盒,抠出些橙色油膏,涂在母亲被蚊虫咬肿脸上,手上。母亲感到清凉滋味沁人心脾。那人从筐里摸出块冰糖,硬塞到母亲嘴里。母亲知道,在这万亩苇田中央,男女,那种事儿迟早要发生。她含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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