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失修,早已坍塌,只在紧靠着河堤地方,兀立着道厚厚土墙。八姐依靠着嗅觉,准确地从荒芜菜园子野草丛中,掐下朵苦菜花。苦菜花儿黄,苦菜花儿香。八姐嗅阵,就把花儿填进口腔,嚼嚼,咽。八姐神秘,与几十年前从滔滔洪水中坐瓮漂来白衣盲目女人有相似之处。那个女人繁衍司马亭、司马库这样古怪新奇后代,她坐瓮飘来,又乘风而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身世如同死谜,何人能猜破?谁也猜不破。
八姐上堤下堤,站在浩荡春水边缘上,水味清凉,她脑海里展开片青琉璃。凉风迎面吹拂,鼓胀着她褴褛衣衫。燕子和蜜蜂在河面上飞舞,毛茸茸蜜蜂肚腹和凉森森燕翅掠过她皮肤。她仔细地、小心翼翼地倾听着阳光落水飒飒声,生怕惊破春水梦。她静悄悄地蹲在水边,将十指纤纤素手浸入水中,感受着水温存与严肃,水哀矜与苍凉。几只小鱼儿在河边浅水噼噼叭叭地吐着水泡儿,河蟹在河滩上爬行。她脑海里驶来涨满补丁大帆木船,船桨咿咿呀呀,搅起河底陈旧淤泥。船上男人们穿着杏黄色油布裤子,唱着苍凉民谣,渐渐地远去。她把手从水中缓缓又专注地提起来时,水珠沿着指尖滴回河中,叮叮咚咚,夸张几十倍声响。她掬着水,洗净脸,然后低声地嘟哝着:“娘啊娘,狠心肠,把嫁给卖油郎……”姐姐们都会唱这支凄凉歌谣,在那个古老著名故事里,独占花魁卖油郎可是个多情多义种子呀,可见此卖油郎不是那个卖油郎。乡间有种秃尾巴丑鸟名“卖油郎”,姐姐们嘴里卖油郎大概是只鸟。八姐低唱着,脱下身上单薄衣衫,悬挂在堤边柳枝上。她美丽身体倾国倾城。八姐美丽多半与杂种有关。那天躲在堤柳中偷看八姐身体人注定不得好死。不过见过如此美景,死不足惜。为美人而死,重于泰山。八姐美是未经雕琢、自然天成,她不懂得梳妆打扮,更不解搔首弄姿,她是南极最高峰上未被污染块雪。雪肌玉肤,冰清玉洁,真正,不搀假。然后她就哼唱着小调,步步地向河水深处走去。河水渐渐淹没你腿,淹没你脐,淹没你双乳,鱼儿欢快又感动地啄着你乳头,你双乳照亮幽暗水面。水淹没你双肩,缭乱你长发,你继续往前走,然后你就突然华丽地消逝。在水下你看到人世间难见奇景,披红挂彩鱼群为迎接你到来翩翩起舞,繁茂水草款款摇摆,河底摆开十里长盛宴,琼浆玉液,山珍海馐,香气直流到海洋,海洋片馥郁富饶香气。现在才明白,青年时期痴恋过娜塔莎,正是八姐影子。
母亲沿着河堤哭泣着,她抱着八姐遗留下衣服,哭着在河堤上走来走去。
那个年头里死人早已是司空见惯平常事,几个人随便劝几句,母亲也就借坡下驴地止住哭声。母亲抱着八姐衣服坐在河边直眼望着冷峻水面,絮絮叨叨地说:“这闺女,太懂事,她是不忍拖累才自寻短见……孩啊,你这辈子,连芝麻粒那大点儿福都没享到哇……”
麻邦把“笼嘴”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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