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小宦官扶着,他踉踉跄跄跑到张彩门外,推门,亦失哈从床边站起来,金棠看见他,脸顿时僵,站在门口,他伸出手,手掌朝上。
小火者跨进屋,从胆瓶里取出鸡毛掸子,恭敬地捧到他手上,他倒抓着掸子,冲过去连抽亦失哈几十下,没力气
亦失哈伸手过来,张彩很抗拒地甩膀子:“自己能走!”
他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高台上阮钿:“你这干,要出事!”
阮钿没听着似,迈着方步,往台子另边去。
亦失哈追着张彩劝,张彩次次把他推开,谢鹭眼看这孩子气冲冲往前走,左手紧捏着腰间佩刀,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块石头,带着响儿打在他额角,他叫都没叫声,断筋骨似地瘫倒在地上。
亦失哈疯似地扑上去,颤颤把人翻过来看,左边太阳穴被打破,血流地,阮钿在高处看见,抽出刀,把刀鞘狠狠掷在脚下:“娘谁干!给揪出来!”
“阿彩……”亦失哈面露难色,张彩把甩开他手:“督公要是知道……”他生生顿住,大概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谢鹭敏锐地抓住他话头,难道太监勒索钱事廖吉祥不知道?不就是他下令砍树吗?
张彩不肯走,返身往前挤,亦失哈追上去,护宝贝样护着他,偌大个汉子,完全被这柔弱孩子主宰。
确实每个签押宦官都在收钱,那些老百姓显然是愤怒而压抑,其中有个,六七十岁年纪,脸上手上密密麻麻全是皱纹,因为贫穷和劳作而浑身精瘦,皮肤黑得发亮,破烂衣裤下只有只脚上有鞋,正要把钱投到桌上。
张彩和他隔着两排队伍,猛地搡开那些人,横冲直撞过去,被撞到人在叫骂,老汉钱已经出手,半空中张彩单手捞住那把铜板,哗啦声,全数拍回老汉手里。
“走。”他轻轻推老汉把。
他人纷纷动作,带刀都拔刀,看石子方向,是方才被张彩撞开那两排人里扔出来,阿留直奔那伙刁民而去,眼看太监要动武,老百姓也抄起家伙,场面下子乱,谢鹭追着阿留往前挤,屈凤看他上去,也跟着冲进漩涡。
金棠提着袖子,浓墨大笔在白宣上擦碾而过,旁边研墨小宦官拍着巴掌赞叹:“爷爷好字,热闹方正好字!”
金棠搁笔,颇受用地:“学督公临两笔《大宝箴》,果然痛快!”
他翻手要去动闲章,门外匆匆跑进来个火者,咽口吐沫说:“爷爷快去看看,彩哥儿被人打破头!”
金棠脸唰地白,刹那像是慌神儿,提袖子手松,大缎广袖落到墨池里,沾袖黑。
签押宦官腾地站起来:“彩哥儿!”
张彩把眼横,凌厉地盯着他:“这里有你说话份儿?”
亦失哈从后拽他纤腰,阮钿抱着刀,不紧不慢踱过来:“张彩,砍树事督公是着办,你们高丽人凑什热闹?”
张彩恨恨瞪着他,明明是狂怒,却因为张孩子脸,活活副要哭样子,他从缠腰里掏出两片银叶子,“咚”地掼到桌上:“够不够!”
阮钿皱着眉头看他,多少有些讪,忽地笑,转而吩咐亦失哈:“护法金刚,还不把你家活菩萨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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