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头有人敲门:“爷爷,”是梅阿查长随,
他以为阿留不敢,以为他和那些逢场作戏恩客样,懂得审时度势,没想到那傻小子却猛地抱住他,猴急炽烈地,把银袋子都掉在脚下,稀里哗啦撒地。
“哎你干什!”过小拙挣挣,挣不开,这时候他才发觉,这小宦官很有力量,比那些财大气粗男人都有力量,他以为他会借机摸索他,揩他油,可阿留没有,只是用力抱着他,抱久,连过小拙都绵软,逞着强娇嗔:“哎你干什……”
亦失哈进来时候,梅阿查正在佛龛前拜观音,斜他眼,从蒲团上站起来,很随便地招呼声:“来啦。”
亦失哈对他也很随便,点个头,在那尚还温热蒲团上跪下去,叽里咕噜地用女真话拜佛,案上供是黑观音,黑袍黑净瓶银背光,在江南太监中很时兴。
“跟戚畹说,”梅阿查用捻佛珠手端起茶碗,靠着桌沿说,“听信儿吧。”
阿留听见,把将纸包掷在地上,抬脚踩个粉碎。
过小拙在楼上看着,气坏:“你个小哑巴,作什死!”说着,他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冲到阿留跟前,使劲儿推他两下。
阿留愿意让他推,抿着嘴,很高兴,过小拙该是刚起身,没梳头也没擦粉,乌溜溜长头发垂在腰上,衣裳也是,干干净净透着股孩子气,阿留露骨地看,看得过小拙瞪着他骂“小混账”,他才从腰上解下那袋银子,亮出来给他看。
“哪儿来,”过小拙不推,“偷?讹?”
阿留去抓他手,被过小拙搡开:“干什!”他副高高在上样子,“这点银子还想摸老子手?”
亦失哈不出声,有些患得患失样子,梅阿查想想:“你心气儿这高,想没想过张彩?”
亦失哈低下头,嘟囔句:“反正金棠看不顺眼。”
梅阿查专注地盯着他,像个历经世事老者,又像个有苦难言过来人:“小子,你要后悔。”
“个女真人,能怎办,”亦失哈从蒲团上起来,整整腰带下曵撒褶皱,“不是爬上去,就是被人踩。”
梅阿查不是不懂他,他是太懂他:“别总想着你是女真人,你首先是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咱们这种人也不例外。”
阿留没摸着,把空着手心在袍子上蹭蹭,过小拙看他那个寒酸样,趾高气昂地嘲笑:“每次来不是花儿就是草儿,好不容易带银子,区区几十两还当个宝儿!”
阿留低下头,过小拙抱着膀子质问他:“说,你想干什?”
阿留不跟他扯谎,指指旁边条小巷子,过小拙顺着他手看过去,瞠目结舌:“天老爷,你个小太监,肠子还挺花花!”
阿留羞红脸,把两个大拇指对到起,只微微碰碰,过小拙便像受莫大侮辱似,拽着他袖子,非把他往那条小巷里拉:“走,你不是要亲嘴,今天不亲还不行!”
路两旁人都在看,阿留明明比他高半个头,却像个姑娘似地被他拽进去,巷子很黑,黑得阿留看不清过小拙脸,只感觉抓着自己人热乎乎,阵阵地喷热气儿:“亲哪,你亲!”过小拙凑近来,贴着他耳根说,“你敢亲,就叫郑铣砍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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