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说完话儿,”坐南头太监问,“那咱开牌?”
廖吉祥今天穿身红袍,少见漂亮,也戴抹额,脸上淡淡揉层胭脂,谢鹭不敢细认,是不是他给那盒。
郑铣似乎没想到廖吉祥会来,愣下,马上像被套索拴住脖子野狗,点气焰也没有。
和廖吉祥说话是个胖太监,生麻子,两个人挨在起,袖口缠着袖口,看那样子,手在里头是紧紧攥着,谢鹭盯着两片袖子上挤出褶皱,眉头拧起来,活像个被挖墙脚情夫。
廖吉祥发现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和胖太监站远些,胖太监赶忙说:“哎叔你别急呀,再饶你成!”
落轿,帘子有人给撩开,谢鹭稳稳踏下来,屈身、出轿、抬头,郑铣在前边,下轿头都不回,往后晃晃手,是让他跟上。
谢鹭连忙上去,挨着他走,在大小宦官簇拥中,摇摇摆摆进园子。
园子不大,有质朴简淡韵味,这大队人周周折折,上堂拐进小厅,厅上重帘接着重帘,道屏压着道屏,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宦官,谢鹭惊奇,也局促,他像是个掉进橘子堆棒槌,成与众不同那个。
“郑小姐到!”描金大屏那头有人喊,尖嗓子,底气很足,像是管惯事。
“郑小姐也是你叫!”郑铣在这头回,脸上挂着笑,像是嫌前头引路宦官走得慢,粗鲁地把他们拨开,大步流星往里闯。谢鹭快步跟着,屋里是极重熏香味,沉香、脂粉香、龙涎香,七七八八混在起,冲得人脑门疼。
显然,他们是在谈价钱,谢鹭这时也认出来,胖太监好像姓赵,是应天府管城门子,品级不高,但肥得流油。
不知道什时候,郑铣悄悄把主座让出来,不咸不淡地在牌桌边上绕,廖吉祥昂着骄傲头,清高得像朵云,施施然飘到主座上,重新丢色子。
“也是六点!”众人叫好,“八叔支六点,们还支什,八叔请牌吧!”
这是太监圈子,太监应酬,谢鹭看着圈子中心廖吉祥,清癯瘦小,忧心他担不担得起这份浮华,这时郑铣在背后吩咐:“春锄啊,你替玩几把,和赵三有话说。”
谢鹭明白,他是不愿意坐廖吉祥下手,这是正中下怀,他想,眼睛往牌桌边那只纤长白手上瞟。
绕过屏风是张理石面方桌,桌上摊着马吊牌,东南坐着两个大太监,头上戴云纹抹额,身上是彩缎大袍,看见郑铣,抱着拳站起来,打着趣叫声“九叔”。
这是论辈分,谢鹭在后头站着,能感觉到这两人不着痕迹但别有深意目光,轻轻点过来下,马上又收回去。
“谢鹭,‘红人’!”郑铣侧步把他让出来,半开玩笑地推着他肩膀,“甲榜探花,有学问人!”
两个太监马上顺着他话头赞赏起来,都是模棱两可场面话,谢鹭知道他们是冲着郑铣面子,所以非但不高兴,反而很难堪,郑铣不管他们,自己到主座上坐下,把色子丢,嚷声:“六点!”
两个太监抖着袖子要说什,这时北边小屏风背后走出对低声谈话人来,谢鹭先听到脚步声,踩,然后拖,他再熟悉不过,是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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