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轮得到你管,”大天冷嘲热讽,“你先把家里菜钱管管吧,再说,”他抖抹布,“南京四围全是兵,还怕老百姓闹事?”
谢鹭不敢告诉他,那些兵常年吃不饱饷,也跟着闹,眼下没闹,不过是在观望:“老百姓拿上刀,就不是老百姓。”
说到这儿,外面有人敲门,大天放下活儿去看,不会儿,慌张地喊:“大、大人,是大官、大官!”
谢鹭连忙出去,到院子里看,不是什大官,是穿斗牛服梅阿查,他带十几个人,个个佩刀,见到谢鹭,缓缓扯出个笑来。
谢鹭请他进屋,给他敬茶,惊诧他也是有斗牛服,既然这个身价,怎会甘于给廖吉祥打下手呢,更奇怪,圣上钦赐斗牛服,他何苦穿着来找自己?
笑,过小拙阅人无数,知道他傻,可看他怀里搂着别货色,心里就是不痛快。
外面突然有呼号声,好像又有流民涌来,阿留把男孩子放下,甩着刀上血出去,临走,还不忘把伙房门好好带上。
过小拙竖着耳朵听,外面先是嘶吼,然后有惨叫声,这时戴花男孩儿琢磨琢磨,又想往柜子上爬,过小拙则掂起他小剪刀,把锋利刀尖对着他,狠呆呆地说:“没长眼狗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盘子里肉!”
他不让他上,那男孩子就求,纠缠不清之际,门从外边推开,阿留回来,带着臭烘烘血腥味。他进门先脱衣服,把血衣卷成团仍到墙角,穿着干净白衣,耷拉着脑袋站到过小拙跟前,他是怕他嫌他手上沾着血,下贱,过小拙却大剌剌地说:“还傻站着干什,爷爷都要饿死!”
得他话,阿留头都不抬,立刻从墙边拽来张大桌子,纵身跳上去,抱猫似地把他从柜顶上抱下来,脚都没让他沾地,直接扛上肩头。
梅阿查是有意穿给他看,谢鹭有学问,他没有,谢鹭有廖吉祥偏袒,他也没有,他只有这点可怜权势可以拿来炫耀:“谢大人,梅某唐突。”
“哪里哪里,”说实话,谢鹭有点怕他,那天在马吊局上被他气势镇住,“梅大人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
这假场面话,谢鹭般是说不出来,梅阿查看看他,忽然说:“听人说你对家督公意思。”
谢鹭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跪下去,低着头,不敢出声。
“是那回事?”梅阿查高高在上地问。
“哥哥!”戴茉莉花男孩子戚戚叫他,阿留当他是过小拙兄弟,想管,却被过小拙呛声,“你就两条胳膊,抱他还是抱!”
抱你,当然是抱你,阿留心说,多下都不敢耽搁,扛着人出去。
坐惯好轿、穿金戴玉过小拙,眼下被个黑黑穷小子扛在肩上,像个战利品,走过金陵大大小小街头,他两手玩着自己长头发,吹着初夏携花香风,不小心就露出笑,个戏子不该有那种笑。
馒头,是点点发起来,市面,也是点点乱,到流民闹事第三天,大街小巷已经有人人自危肃杀气,谢鹭大早要去上衙,大天边收碗筷边说他:“你傻呀,人家都不去,就你去,还能给你个大官当?”
“越是这时候,越要有人管事。”谢鹭老气横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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