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胸抬头鼓肚子，秋千就荡起来
。俺把绳子往后拉，又是下腚曲腿脚蹬板，又是挺胸抬头双腿绷。秋千横杆上
大铁环豁朗豁朗地响起来。秋千荡起来。越荡越高，越荡越快，越荡越陡峭，越荡越有力气，越荡动静越大，嘎啦啦，嘎啦啦，嘎啦啦……绷紧绳索呼呼地带着风，横杆上铁环发出吓人响声。俺感到飘飘欲仙，鸟儿翅膀变成俺双臂，羽毛长满俺胸膛。俺把秋千荡到最高点，身体随着秋千悠荡，心里汹涌着大海里潮水。
会儿涨上来，会儿落下去。浪头追着浪头，水花追着水花。大鱼追着小鱼，小鱼追着小虾。哗哗哗哗哗……高啊高啊高啊，实在是高，再高点，再高点……俺身体仰起来，俺脸碰到飞翔着来看热闹小燕子嫩黄肚皮，俺臭美地躺在风编雨织柔软无比垫子上，荡到最高处时，俺探头从那棵最大老杏树梢头上咬下枝杏花，周围片喝彩……真恣悠啊，真舒坦啊，得道啦，成仙啦……然后，让大坝决口，让潮水退落，浪头拖着浪头，水花扯着水花，大鱼拉着小鱼，小鱼拽着小虾，啦啦啦啦，退下去。退到低谷又猛然地上升，俺就俯仰在那两根绷得紧紧、颤抖不止绳子上，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双眼看到新鲜黄土和紫红色小草芽苗，嘴里叼着杏花，鼻子里全是杏花淡淡清香。
俺在秋千架上撒欢儿，地上那些看客，那些儿子孙子重孙子，青皮流氓小光棍，都跟着俺犯狂。俺悠上去，他们嗷；俺荡回来，他们哇。嗷——高上去啦！哇——荡回来啦！夹杂着细雨湿漉漉、甜丝丝、咸滋滋、湿牛皮样风，鼓舞着俺衣服，灌满俺胸膛，俺心里已经足足。尽管娘家爹出事，但嫁出女儿泼出水，爹你好自为之吧，女儿今后就管自己日子。俺家里有个忠厚老实能挡风能遮雨丈夫，外边有个既有权又有势、既多情又多趣相好；想酒就喝酒，想肉就吃肉；敢哭敢笑敢浪敢闹，谁也不能把俺怎
着。这就是福！这是俺那个受辈子苦亲娘吃斋念佛替俺修来福，这是俺命里带来福。感谢老天爷爷。感谢皇上皇太后。感谢干爹钱大老爷。感谢俺那个憨憨怪怪小甲。感谢钱大老爷那根专门为俺定做神仙棒槌……那可是件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好宝贝，那是俺药。还得感谢钱大老爷后堂里那位深藏不露太太，她不能生育，鼓励老爷纳妾，但老爷决不纳妾。
五
俗话说水满则流，月满则亏，人欢没好事，狗欢抢屎吃，俺在秋千架上出大风头时，俺个亲爹孙丙，领导着东北乡老百姓，扛着锨、镢、二齿钩子，举着扁担、木叉、掏灰耙，包围德国人铁路窝棚。他们打死堆二鬼子，活捉三个德国兵。他们剥光德国人衣裳，绑在大槐树上，用尿滋脸。他们拔筑路标志木橛子烧火。他们拆铁轨扔下河。他们拆下枕木扛回家盖猪窝。他们还把筑路窝棚点上火。
俺把秋千荡到最高点，目光越过城墙，看到城里鱼鳞般房舍。俺看到青石板铺成衙前大道，看到俺干爹居住那进套着进、重重叠叠高大瓦屋。俺看到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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