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喊叫,大喇叭齐悲鸣起来,那些个马兵也都嘬着嘴唇,吹出呜呜声音。个刽子手伸手揪住死囚小辫子,往前牵引着,使死囚脖子直如棍子。另个刽子手,用胳膊拐着刀,身体往右偏转,然后,潇洒地往左转回,噌,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半截冤枉哀鸣,前边那个刽子手已经把死囚脑袋高高地举起来。执刀刽子手与他同伴站成排,面对着监刑官,齐声高呼:
“请大人验刑!”
直骑在马上黑胖大人,对着那颗悬空人头挥手,像与朋友告别似,然后就扯缰转过马头,嗒嗒嗒嗒地驰离刑场。这时,观刑人们齐声欢呼,叫花子奋勇向前,挤在刑台周围,等待着上台去剥死囚衣服。囚犯腔子里,血如贯球,突突地冒出来。半截血脖子往上拱拱,尸身猛地往前倒,如同歪倒个大酒坛子。
你爹终于明白,监斩官不是舅舅,刽子手也不是舅舅,马兵中也没有舅舅,被砍去脑袋,才是舅舅。
当天晚上,你爹找棵歪脖子柳树,解下裤腰带,挽个扣儿,搭在树杈上,把脑袋钻进去。爹死,娘死,惟可投靠舅舅,被人砍脑袋。你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索性死利索。你爹就要摸到阎王爷爷鼻子时候,有只大手托住屁股。
。闲人们喊叫着:
“汉子,汉子,说几句硬话吧!说几句吧!说‘砍掉脑袋碗大个疤’,说‘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那个囚犯却瘪瘪嘴,哇哇地哭几声,然后高喊:
“老天爷,冤枉啊!”
围观人突然都闭住嘴巴,傻呆呆地望着台上人。两个刽子手风度依旧。这时,你奶奶阴魂又在脑后唠叨起来:
他就是那个砍掉舅舅脑袋人。
他把带到砂锅居饭庄,点个鱼头豆腐,让吃。吃他不吃,坐在面前静静地观看。伙计给他端来碗茶他也不喝。吃饱,打着饱嗝看着他。他说:
“是你舅舅好友,你要是愿意,就跟着学徒吧!”
他白天英姿在面前复现:身体先是挺立不动,然后迅速地往右偏转,右臂宛如挽着半轮明月,噌,舅舅脑袋伴随着舅舅喊冤声音就被高高地举起来……你奶奶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这次她声音特别地温柔,让能够感觉到她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她说:
“好孩子,赶快跪下给你
“喊吧,儿子,好儿子,快喊,他就是你舅舅!”
她老人家声音越来越急促,声调也越来越高,口气也越来越严厉,股股阴森森凉风直扑到脖子上,如果不喊叫,她就要伸出手掐死。万般无奈,你爹冒着让凶狠马兵用大刀劈死危险,拖着三丈哭腔,高叫声:
舅舅——
顷刻间,所有目光都聚到你爹身上。监斩官目光、马兵目光、闲人叫花子目光——这些目光都被遗忘,只有那死囚目光让终生难忘。他猛地昂起血肉模糊头,睁开被血痂糊住双眼,对着,仿佛射出两支红色箭,下子就把击倒。这时,那个黑胖监刑官大喊声:
“时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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