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已经危在旦夕。在这样时刻,余还忍什?!余不忍啦!余要睚眦必报!夫人,那畜生把龙椅和佛珠刚刚放进轿子,余就对准他那张瘦巴巴狗脸,狠狠地抽两个耳光!痛快!每个耳光都是十分地响亮。那畜生低头,吐出两颗染血狗牙。余手,至今还隐隐作痛。痛快啊!请给余斟酒,夫人。
那畜生,被余两巴掌打得威风扫地,宛如条夹着尾巴癞皮狗。但余看得出来,他心里不服气,他心里很不服气哪,那两只深陷在眼眶里、几乎没有眼白眼睛,闪烁着碧绿光芒,如两团燃烧鬼火。但这畜生,确不是个包软蛋,在仪门之外,余问他:赵姥姥,感觉怎样啊?你猜他说什?这畜生,竟然嘻嘻笑,说:“大老爷打得好,有朝日,俺会报答您。”余说,没有你要那个‘有朝日’,余吞金,悬梁,服毒,自刎,也不会落到你手里!他说:“只怕到那时候就由不得大老爷!”他还说,“大老爷,这样例子很多。”
是,夫人,你说得很对,打他,玷污余手。余堂堂知县,朝廷命官,犯不着跟这种小人斗气,他是个什东西?猪?猪也比他富态;狗?狗也比他高贵。但余有什法子?袁大人指名要去请他,官大级压死人,余只能派人去请,派人去请请不来,余只好亲自出马。看得出来,在袁大人眼里,余这个高密知县,还不如个刽子手值钱。
在大堂外边,余把抓住那畜生手——那畜生手热如火炭,柔如面团,果然是与众不同——余想把他拉进大堂,装出副亲热模样,让这畜生有苦难言。但这畜生轻轻挣就脱出他手。他望着余诡秘笑,不知道肚子里又在酝酿什诡计。他钻进轿去,将那串佛珠套在脖子上,将那把沉重檀香木椅子,四腿朝天顶在头上。这个似乎弱不禁风狗东西,竟然能顶得起那把沉重木椅子。这畜生顶着他护身符晃晃荡荡地进大堂。余颇为尴尬地跟随在他后边。余看到大堂之上,与胶澳总督克罗德并肩而坐袁世凯大人满面惊诧。克罗德那个杂种挤眉弄眼脸怪相。
那畜生顶着椅子跪在大堂正中,朗声道:“原刑部大堂刽子手蒙皇太后恩准退休还乡养老小民赵甲叩见大人!”
袁大人慌忙站起来,离座,腆着福肚,小跑步下堂,到那畜生面前,伸手去搬那沉重木椅子。那椅子太重,袁大人搬不起来。余看不好,急忙向前,帮袁大人将那把椅子从那畜生头上抬下,并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安放在大堂正中。袁大人抖袍甩袖,双手去冠,跪地磕头,道:“臣山东巡抚袁世凯敬祝皇上皇太后万寿无疆!”余感到如雷击顶,木在边。待袁大人行礼完毕,才猛然觉悟,自己已经犯下冒犯天威大罪。于是仓皇跪下,对着那畜生和他椅子、佛珠,再行那三跪九叩大礼。大堂上冷砖头,碰得余额头上鼓起肿包。余对着椅子磕头时,克罗德那杂种,与身边翻译交头接耳,那张瘦长羊脸上,挂着轻蔑笑容。大清朝啊,你本事就是作践自己*员,而对那些洋人,却是味地迎合。克罗德这个杂种与余屡屡摩擦,估计他在袁大人面前,不会说余句好话,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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