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尽量地踮起脚尖探头颅,巴巴着眼睛想看到胡须在水中情景。但大多数人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大老爷安详自若笑脸和孙丙憋得青紫脸。近靠前人们,其实也无法看清胡须在水中情景。阳光那样亮,褐色木桶里那样幽暗。
担任裁判刑名师爷和单举人,在两个水桶之间来回地走动,反复地比较着,他们脸上,洋溢着喜色。为服众,刑名师爷高声道:
“人群里,谁还想看,请近前来!”
孙眉娘跨越长凳,几步就滑到大老爷面前。她低下头,大老爷那粗粗辫子根儿、深深脊梁沟儿、白皙耳朵翅儿,鲜明地摆在她眼下。她感到嘴唇发烫,贪馋念头,如同小虫儿,咬着她心。她多想俯下身去,用柔软嘴唇把大老爷身上切,
这时,从跨院东边那几间让老百姓胆战心惊班房里,两个衙役,把身材高大魁伟、面色如铁孙丙引出来。孙丙脸,看上去有些浮肿,脖子上还有几道紫色伤痕。但他精神似乎不错,也许他是在抖擞精神。当他与知县大老爷比肩而立时,百姓们对他也不由得肃然而起敬意。尽管他服饰、他气色不能与大老爷相比,但他胸前那部胡须,确也是气象非凡。他胡须比大老爷胡须似乎更茂盛些,但略显凌乱,也不如大老爷光滑。但即便如此,也是十分地不起。那个瘦乡绅悄悄地对胖乡绅说:
“此人器宇轩昂,能眉飞色舞,决不是等闲之辈!”
“也没有什不起,不过是个唱猫腔戏子!”胖乡绅不屑地说。
主持斗须刑名师爷从长凳上站起来,清清被大烟熏哑嗓子,高声说:
“各位乡绅,父老乡亲,今日斗须之缘由,实因刁民孙丙,出言不逊,侮辱知县大人。孙丙罪孽深重,本该按律治罪,但县台念他初犯,故开恩宽大处理。为让孙丙口服心服,县台特准孙丙之请,与其公开斗须。如孙丙胜,大老爷将不再追究他罪责;如大老爷胜,孙丙将自拔胡须,从此之后不再蓄须。孙丙,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孙丙昂起头来,“感谢大老爷宽宏大量!”
刑名师爷征求钱大老爷意见,大老爷微微点头,示意开始。
“斗须开始!”刑名师爷高声宣布。
但见那孙丙,猛地甩去外衣,赤裸着个鞭痕累累膀子,又把那根大辫子,盘在头上。然后他勒紧腰带,踢腿,展臂,深深吸气,把全身气力,全部运动到下巴上。果然,如同使魔法,他胡须,索索地抖起来,抖过阵之后,成为钢丝,根根挺直。然后,他翘起下巴,挺直腰背矮下身去,把部胡须慢慢地刺入水中。
钱大老爷根本没作张作势,孙丙往胡子上运气时他站在边微笑着观看,手里轻轻地挥动着纸扇。众人被他优雅风度征服,反而觉得孙丙表演既虚假又丑恶,有在街头上使枪弄棒卖假药恶痞气。孙丙把胡须插入水桶那霎,钱大老爷把那柄直在手里玩弄着纸折扇欻地合拢,藏在宽大袖筒里。然后,他略微活动下腰身,双手托起胡须往外抖,把无边风流和潇洒甩出去,差点儿把孙眉娘小命要去。大老爷也翘起下巴,挺直腰背矮下身去,把部胡须刺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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