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子又乱。
“老婆,听说她们要撒果果,你能不能带去抢?”
她叹
睛里猜到师爷心里话。她心在呼喊着:天啊,地啊,娘啊,爹啊,俺这辈子就毁在这两只大脚上。如果当初俺婆婆真能用杀猪刀子把俺大脚修小,俺就应该忍着痛让她修;如果能让俺脚变小需要减俺十年阳寿,俺愿意少活十二年!想到此她不由得恨起自己爹:爹啊,你这个害死俺娘又害俺爹,你这个只管自己风流不管女儿爹,你这个把俺当小子养大不找人给俺裹脚爹啊……即便你胡须比大老爷好,俺也要判你输,何况你胡须不如大老爷好。
孙眉娘捧着知县老爷赏赐两银子回家。想起大老爷含情脉脉目光她心情激荡,想起师爷挑剔目光她心中结满冰霜。看夫人日子临近,城里女人们忙着买胭脂买粉,裁剪新衣,简直如大闺女准备嫁妆,但孙眉娘在去不去看夫人问题上还在犹豫彷徨。尽管与大老爷只有两次相见,大老爷也没对她说句甜言蜜语,但她固执地认为自己跟大老爷已经心心相印,早晚会好成对交颈鸳鸯。当街上女人们猜测着即将显世知县夫人容貌并为此争论不休时,她脸就不由自主地发起烧来,好像她们议论就是自己家中人。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大老爷夫人美如天仙呢,还是希望大老爷夫人丑似鬼母。如果她貌比天仙,自己岂不是断念想?如果她丑似鬼母,大老爷岂不是太受委屈?她既盼望着看夫人日子到来,又生怕这个日子到来。
鸡叫头遍时她就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无心做饭,更无心打扮。她在屋子和院子之间出出进进,连正在忙着杀猪木头疙瘩小甲都注意到她反常。小甲问:
“老婆,老婆,你怎啦?你出出进进是脚底发痒吗?如果脚底发痒俺就帮你用丝瓜瓤子擦擦。”
什脚底发痒?俺肚子发胀,不走动就闷得慌!她恶声恶气呵斥着小甲,从井台边上那棵开放得犹如团烈火石榴树上揪下朵,心中默默地祝祷着:如果花瓣是双,俺就去县衙看夫人;如果花瓣是单,俺就不去看夫人,而且还要死与大老爷相好心。
她将花瓣片片地撕下来,片两片三片……十九片,单数。她心中顿时阵冰凉,情绪低落到极点。不算,刚才祝祷时俺心不诚,这次不算数。她又从树上揪下朵特别丰硕花朵,双手捧着,闭上眼睛,暗暗地祝祷:天上神啊,地上仙,给俺个指使吧……然后,她特别郑重地,将那些花瓣片片地撕下来。片两片三片……二十七片,单数。她将手中花萼揉碎扔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到胸前。小甲讨好地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
“老婆,你要戴花吗?你要戴花俺帮你摘。”
滚,不要烦!她恼怒地吼叫着,转身回屋子,仰面躺到炕上,拉过条被子蒙住头。
哭阵,心里感到舒畅许多。她洗脸,梳头,从箱子里找出那只纳半鞋底,盘腿坐在炕上,努力克制住心猿意马,不去听街上女人们欢声笑语,嗤啦嗤啦地纳起来。小甲又傻呵呵地跑进来,问:
“老婆,人家都去看夫人,你不去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