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看到绺刺目
光线，从柳树枝杈间射下来。在树梢上亲眼目睹悲惨景象刚在脑海里闪现，他心就如遭到
突然打击牛睾丸样，痛苦地收缩起来。从这时刻开始，他耳朵里，就响起急急如烽火锣鼓声，宛如场即将开幕猫腔大戏前奏，然后便是唢呐和喇叭悲凉长鸣，引导出把猫琴连绵不断循环往复演奏。这些伴随他半生声音，钝化他心中锐痛，犹如抹去高山尖峰，填平万丈沟壑，使他痛苦变成漫漫高原。成群喜鹊，随着他心中音乐轰鸣，做着戏剧性飞翔，犹如片团团旋转瓦蓝色轻云；而不知疲倦啄木鸟笃笃啄木声，正是这急促音乐节拍。柳丝在清风中飘拂着，恰似他当年潇洒胡须。——俺俺俺倒提着枣木棍～～怀揣着雪刃刀～～行步哭号啕～～走两步怒火烧～～俺俺俺急走着羊肠小道恨路遥——悲愤唱腔在他心中轰鸣，他手扶着树干，艰难地站立，摇晃着脑袋，双脚跺地。——咣咣咣咣咣咣——咣采咣采咣采——咣！苦哇——！有孙丙俺举目北望家园，半空里火熊熊滚滚黑烟。
妻她她她遭毒手葬身鱼腹，儿啊～～惨惨惨哪！双小儿女也命丧黄泉～～可恨这洋鬼子白毛绿眼，心如蛇蝎、丧尽天良、枉杀无辜，害得俺家破人亡、形只影单，俺俺俺～～惨惨惨啊～～他拄着那根给他带来灾难枣木棍子，踉踉跄跄地走出柳树林子。——俺俺俺好比失群孤雁，俺好比虎落在平川，龙困在浅滩……他抡起枣木棍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得柳树皮肤开裂，打得众树木哭哭啼啼——德国鬼子啊！你你你杀妻灭子好凶残～～这血海深仇定要报——咣咣咣咣咣——里格咙格里格咙——此仇不报非儿男——他挥舞着大棍，跌跌撞撞地扑向马桑河。河水浸到他腹部。二月河水虽然已经开冻，但依然是寒冷彻骨。但是他浑然不觉，复仇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他在河水中走得很艰难，水如成群洋兵，拦阻着他，扯拽着他。他横冲直闯，棍打水之皮，啪啪啪啪啪啪！水声泼刺，水花四溅——好似那虎入羊群——水花溅到他脸上，片迷蒙，片灰白，片血红——闯入那龙潭虎穴，杀它个血流成河，俺俺俺就是那催命判官，索命无常——他手脚并用，爬上河堤，跪倒在地，抚着河堤上尚未完全干涸血迹——俺娇儿哪，见娇儿命赴黄泉，俺肝肠寸断～～俺头晕眼花，俺天旋地转，俺俺俺怒发冲冠——他手上，沾满鲜血和泥土。燃烧未尽房屋，释放着灼人热浪。滚烫灰屑，弥漫天空。他感到喉咙里腥甜苦咸，低头就喷出口鲜血。
这次屠杀，害马桑镇二十七条性命。人们把亲人尸体抬到大堤上，并排起来，等待着知县大人前来观看。在张二爷操持下，几个小伙子跳到河里，把被河水冲出去五里远小桃红尸体和宝儿云儿尸体捞回来，与乡亲们尸体放在起。她身上遮盖着件破旧夹袄，两条白得瘆人腿僵硬地伸着。孙丙想起她扮演青衣花旦时，头戴着雉尾，腰挂着宝剑，脚蹬着绣鞋，鞋尖上挑着拳大红绒花，长袖翩翩，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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