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白毛黑冠子大公鸡被红布条儿绑着腿儿蹲在个白脸衙役怀里,好似个怒气冲冲小男孩儿。这样白毛黑冠大公鸡十分罕见,不知道高密县是从哪里搜求来。
捆新牛皮绳子散发着硝碱生涩味儿,颜色浅蓝,仿佛染草汁。
两柄油坊里使用过木榔头闪烁着紫红光芒,很可能是康熙爷年间物事。这东西是用多年枣木疙瘩做成,在油坊里浸*多年,已经吃饱油,比钢铁还要沉重,但它不是钢铁是木头,比钢铁性子要柔,咱家要就是这刚中有柔劲道儿。
白米二百斤,用两个大大箢篼盛着。上等白米,散着清香,白里泛着青色,看就知道是从盛产好米登州府来,高密县没有这样好米。
白面二百斤,用四个面袋子装着,面袋子上有同和洋面厂标记。
咱家赵甲,原本是刑部大堂首席刽子手,在京城当差四十余年,砍下人头车载船装,不计其数。花甲之年,得到当今皇太后恩准,放咱回家养老,并赏咱七品顶戴。咱家原想隐姓埋名,躲在这小城陋巷,屠夫之家,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不承想咱那亲家孙丙,妖法惑众,举旗造反,触犯国家法律,引起列国争端。为震慑刁民,维护法纪,山东巡抚袁大人,请咱家出山执掌檀香刑。俗言道:士为知己而死,鸟为知音而鸣。咱家为报答袁大人知遇之恩,把那放下屠刀重操起来。正是:大清早手发热如捧火炭,就知道必有重担落在咱肩。(呀呀喂)高密县钱正堂妄自尊大,不把俺老赵甲放在他眼。(喂呀呀)祭起皇家宝将他降伏,让他在俺面前丢尽脸面。(哈哈哈哈)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得胜将军眼界宽。呀呀啊喂,咱家丢两颗牙,钱丁纱帽要玩完。老赵甲迎风堂前坐,看那些衙役喽罗把那些财宝箱笼宗件往俺家里搬。
——猫腔《檀香刑·道白与鬼调》
昨天还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人称三爷、无人不怕衙役头儿宋三,今日却满脸媚笑着站在咱家面前。这厮昨天还挺得笔直脊梁骨,今天弯成张弓。后生们,咱家在京城衙门混四十多年,什样人没见过?什样事没经过?天下衙役都是这副鸟样子,如果高密县衙役不是这副鸟样子,那高密县也就不属于大清朝地盘。衙役头儿在咱家面前打个深深躬,嘴里叨叨着:
“老……老……先生,请问,把您要东西抬进来吗?”
鸡蛋篮子,个个是红皮。有个还是头蛋,蛋皮上沾着血,看着这沾血蛋咱家
俺歪歪嘴角,把冷笑藏在心中。俺知道这狗嘴里那串“老”字意思,他想叫俺“老爷”,但俺分明不是老爷;他想唤俺老赵,但俺又坐着皇上赏赐椅子。他只好称呼俺老先生。好个聪明乖巧杂种啊!俺微微地抬抬手,说:“搬进来吧。”
衙役头儿撇着长腔,像唱戏样喊叫着:
“把老先生东西抬进来呐!”
衙役们像队黑蚂蚁,搬着俺在县衙大堂上向袁大人点要东西,个跟着个地走进院子。他们将东西件件地放在面前让俺过目:
根长约五尺、宽约五分紫檀木材,就像秦叔宝使用过铁锏,这是不可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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