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虎头上戴着顶乌纱帽,尽管你身上穿着件大红袍,尽管你尾巴藏在袍子里,但是俺从你说话声音里下子就听出来。他喊完话,弓腰驼背地站在执刑床子旁,面孔渐渐地恢复人形,脸上全是汗水,看起来挺可怜人。十几门大炮又咕咚咕咚地连放三声,地皮都被震得打哆嗦。俺在跟着爹爹干大活前,抓紧时间把眼光往四下里转悠圈,俺看到,校场边上,站满老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还保持着本相,有变化回人形,有正在变化之中,处在半人半兽状态。这远也看不清张三李四,猪狗牛羊,只能看到片大大小小头,在阳光下泛着亮。俺挺胸抬头,感到十分地荣耀,咪呜咪呜,俺低头看到身上簇新公服:偏衫黑色直裰,宽幅红布腰带垂着长长穗头,黑色灯笼裤子,高靿鹿皮靴子。头上还有顶圆筒帽子俺自己看不见但是别人看得见。俺脸上和耳朵上还涂着层厚厚鸡血呢。现在鸡血已经干巴,裂开许多小缝儿,拘禁得脸皮很不得劲儿,不得劲儿也要涂,这是老祖宗传下来规矩。俺爹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为脸上鸡血开裂许多小缝,所以在俺眼前,爹恢复许多人形,爹现在是个半人半豹子爹。他手已经变化回人手形状,他脸也变化回人相,但他两只耳朵还是像豹子耳朵,支楞着,薄得透明,上边生着很多刺样长毛。爹替俺把身上公服整理下,低声说:
“儿子,别害怕,按照爹教你,大胆地干,咱爷们儿露脸时候到!”
爹,俺不怕!
爹用怜爱目光看着俺,低声说:
“好儿子!”
“爹爹爹爹你知道吗?人家说俺跟知县在个锅里抡马勺呢……”
八
俺早就看到,囚车上有两个囚笼,个囚笼里有个孙丙,两个囚笼里有两个孙丙。乍看两个孙丙模样,细看两个孙丙大不相同。这两个孙丙本相个是只大黑熊,个是头大黑猪。俺老丈人是大英雄,不可能是猪,只能是熊。俺爹讲给俺第八十三个故事,就是头大狗熊和个老虎打仗。在那个故事里,狗熊跟老虎每次都能打个平手,后来狗熊败。狗熊败不是因为它本事小,是因为它心眼太实在。每打完仗,俺爹说老虎就去抓野鸡、黄羊、兔子充饥,还去山泉边喝水。狗熊不吃也不喝,气鼓鼓地在那里拔小树清理战场,它总是嫌战场不够宽敞。老虎吃饱喝足,回来又跟狗熊打。最后,狗熊气力不支,被老虎打败,就这样老虎成兽中王。另外从他们两个眼神上,俺也能把俺老岳父认出来。俺岳父孙丙眼睛炯炯有神,眼睛瞪,火星子飞溅。那个假孙丙眼睛晦暗,目光躲躲闪闪,好像怕人似。俺感到假孙丙也很面熟,轻轻想俺就把他给认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叫花子队伍里小山子,是朱老八大徒弟。每年八月十四叫花子节时,他耳朵上挂着两颗红辣椒,扮演媒婆。眼下他竟然扮演起俺岳父来,这家伙,简直是胡闹。
俺爹比俺更早地就看到多个人犯。但他老人家什样子大阵势都见过,别说多个人犯,就是多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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