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子,抬起头。”
俺抬起头,仰望着爹爹动人脸。俺是个听话好孩子。没有爹时俺听老婆话,有爹俺就听爹话。俺突然想起老婆,天多不见面,她到哪里去?咪呜咪呜……爹把两只血手往俺脸上抹起来。俺闻到股比猪血腥臭许多味儿。俺心里很不愿意被抹成个鸡血脸,但爹是有威严。不听话爹会把俺送到衙门里打屁股,五十,十
地折折,橛子微微地弯曲。爹松手,橛子立即就恢复原状。爹将这根橛子放在锅台上,然后提拎起另外根,也是先把油控干,然后用白绸子擦遍,然后放在手里弯弯,松手,橛子马上就恢复原状。爹脸上出现十分满意神情。爹脸上很少出现这样幸福表情。爹幸福俺心里也乐开花,咪呜咪呜,檀香刑真好,能让俺爹欢喜,咪呜咪呜。
爹将两根檀木橛子提到席棚里,放在那张小桌子上。然后他跪在席上,恭恭敬敬地拜几拜,仿佛那小桌子后边供养着个肉眼凡胎看不见神灵。跪拜完毕,爹就坐到椅子上,把手掌罩在眼睛上望望太阳,太阳升起已经有竹竿高,往常里这会儿俺差不多已经把猪肉卖完,接下来活儿俺就要杀狗。爹看完太阳,眼睛根本不看俺,嘴巴却给俺下个命令:
“好儿子,杀鸡!”
咪呜咪呜——喵——
六
爹声令下,俺心中开花!咪呜咪呜咪呜,亲爹亲爹亲爹!烦人等待终于结束,热热闹闹时刻终于来到。俺从刀篓里选把亮晶晶剔骨用刀子,送到爹面前让爹看看。爹点点头。俺走到鸡前。鸡看到俺就咕咕嘎嘎地扑楞起来,扑楞着屁股撅,拉出摊白屎。往常里这时候它正站在土墙上打鸣呢,今天它却被俺用绳子拴在根木柱子上。俺把小刀子叼在嘴里,腾出手把鸡翅膀拧住,把它腿放在俺脚下踩着。爹早就告诉俺,今日杀鸡不是为吃它肉,而是为用它血。俺把只黑色大碗放在它脖子底下,等待着接血。公鸡身上滚烫滚烫,它头在俺手里挣扎着。俺捏住它头,让你不老实看你还敢不老实死到临头你还不老实,猪比你劲头儿大多,狗比你凶多,俺都不害怕,难道俺还怕你个小鸡子?操你姥姥。俺把它脖子上毛撕拔撕拔,将它脖子上皮肤绷紧,用小刀子利索地拉下,它脖子就裂开。先是不出血,俺有点儿紧张。因为俺听爹说过:执刑日如果杀鸡不出血,后边事情就会不顺利。俺赶紧复刀,这下好,紫红鸡血哗哗地蹿出来。似个酣睡夜小男孩清晨起来撒尿。哗啦哗啦,咪呜咪呜。白毛公鸡血旺,淌满满黑碗,顺着碗沿往外流。好,爹,俺把软绵绵白公鸡扔在地上,说,杀完。
爹对俺招招手,脸上堆积着厚厚笑容,让俺跪在他面前。他将两只手都浸到鸡血里,好像要让它们喝饱似。俺想爹手上有嘴巴,会吸血。爹笑嘻嘻地说:
“好儿子,闭眼!”
让俺闭眼俺就闭眼。俺是个听话好孩子。俺用手抱住爹腿,用额头碰撞着他膝盖,嘴巴里自己钻出:咪呜咪呜……爹爹爹爹……
爹用膝盖夹夹俺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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