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房檐低矮，房间狭小。
进门就是锅灶，锅灶后是堵二尺高
间壁墙，墙后就是土炕。姑姑进门就可看到炕上情景。姑姑看到
炕上情景就感到怒不可遏，用她自己话说叫做“火冒三丈”。她扔下药箱，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那老婆子左臂，右手抓住老婆子右肩，用力往右后方别，就把老婆子甩在炕下。老婆子头碰在尿罐上，尿流满地，屋子里弥漫着臊气。老婆子头破，流出暗黑血。其实她伤也没有多重，但她尖声嚎叫，十分夸张。般人听到这样哭声就会吓晕，但姑姑不怕，姑姑是见过大世面人。
姑姑站在炕前，戴上橡胶手套，严肃地对艾莲说：你不要哭，也不要嚎，因为哭嚎无济于事。你如果想活，就听
命令，让你怎
着，你就怎着。艾莲被姑姑震住，她当然知道姑姑光荣出身和传奇经历。姑姑说：你是高龄产妇，胎位不正。人家孩子，都是先出头，你这孩子，先伸出只手，脑袋窝在里边。姑姑后来多次开陈鼻玩笑，说他头还没出来就先把手伸出去，似乎要向这个世界讨要什。陈鼻总是回答：讨饭吃呗！
姑姑虽是初次接生，但她头脑冷静。遇事不慌，五分技艺，能发挥出十分水平。姑姑是天才妇产科医生，她干这行儿脑子里有灵感，手上有感觉。见过她接生女人或被她接生过女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母亲生前多次对们说：你姑姑手跟别人不样。常人手有时凉，有时热，有时发僵，有时流汗，但你姑姑手五冬六夏都样，是软，凉，不是那种松垮软，是那种……怎说呢……有文化哥哥说：是不是像绵里藏针、柔中带刚？母亲道：正是。她手那凉也不是像冰块样凉，是那种……有文化哥哥又替母亲补充：是内热外凉，像丝绸样，宝玉样凉。母亲道：正是正是，只要她手在病人身上摸，十分病就去七分。姑姑差不多被乡里女人们神化。
艾莲是个幸运女人，当然她首先是个聪明女人。姑姑手在她肚皮上摸，她就感受到种力量。她后来逢人便说姑姑有大将风度。与姑姑相比，那个趴在尿罐边嚎哭女人简直是个小丑。在姑姑科学态度和威严风度感召和震撼下，产妇艾莲看到光明，产生勇气，那撕肝裂肺痛疼似乎也减轻许多。她停止哭泣，听着姑姑命令，配合着姑姑动作，把这个大鼻子婴儿生出来。
陈鼻刚出生时没有呼吸，姑姑将他倒提起来，拍打他后背前胸，终于使他发出猫叫般哭声。姑姑说：这个小家伙，鼻子怎这大呢？像个美国佬样呢！姑姑这时心中充满喜悦，就像个工匠完成自己第件作品。产妇疲惫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姑姑是个阶级观念很强人，但她将婴儿从产道中拖出来那刻会忘记阶级和阶级斗争，她体会到喜悦是种纯洁、纯粹人感情。
听说小老婆娩出是个男婴，陈额从墙角爬起来。他手足无措，在灶台狭窄空间转着圈儿。两行蜂蜜般泪水，从他枯干眼窝里流出来。他心里狂喜无法用语言形容。许多话他想说但不敢出口，什香火啦，宗族啦，对他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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