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雅眼镜掉,牙缝里流着血,深陷眼窝里流出混浊泪水。但她手依然死死地攥着那张传单。她嚎哭着:院长,您要给做主啊……
姑姑衣衫凌乱,脸色惨白,腮上有两道流血沟槽,显然是被黄秋雅指甲剐。
万心,到底是怎回事?院长问。
姑姑惨淡笑,两行泪水涌出来。她把手中几片传单碎屑扔在地上。言不发,摇摇晃晃地走进妇产科。
这时,黄秋雅像立大功、受大苦英雄样,将手中那张揉成团传单,交到院长手里。她跪在地上,摸索自己眼镜。
还给!
黄转过身,攥着传单手藏在背后,浑身颤抖着,步步往门口挪动。同时,她阴沉而得意地说:还给你?哼!你这个狗特务!叛徒女人!叛徒玩腻烂货!你也怕?你不卖你“烈士遗孤”臭味吧?
姑姑发疯般地向黄秋雅扑去。
黄秋雅跑到走廊上,尖声吼叫着:抓特务啊!抓特务啊!
姑姑追上去,伸手揪住黄秋雅头发。黄秋雅脖子往后仰着,攥着传单手拼命往前伸,嘴里发出更加凄厉喊叫。那时候公社卫生院只有两排房屋,前排门诊,后排办公。所有人都闻声而出。姑姑已经把黄秋雅按倒在走廊里,骑在她腰上,拼命地抢夺传单。
日本军官跳过贴面舞吧?就在你陪着日本兵跳舞时,老娘正在平度城里与日军司令斗智斗勇!
那女人冷笑道:谁见过?谁见过?谁见过你与日军司令斗智斗勇?
姑姑说:历史俱在,山河做证。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刻,将手中那张花花绿绿传单递到姑姑手里。
你跑来干什?姑姑没好气地问,这是什玩艺儿?
她把断条腿眼镜架到鼻梁上,用手扶着。看到姑姑扔在地上传单碎屑,急忙膝行上前,抢到手里,如获至宝,爬起来。
这是什玩艺儿?
院长跑来。这是个秃头顶中年人,双眼细长,眼下垂着两个囊袋,嘴里镶着白得过份假牙。他喊叫着:住手!你们这是干什?
姑姑似乎没听到院长呵斥,以更加猛烈动作,掰着黄秋雅手。黄秋雅嘴里发出声音已经不是尖叫而是哭嚎。
万心,住手!院长气急败坏地对着围观者吼叫着:你们都瞎眼吗?快把她们分开!
上来几个男医生,费很大力气,把姑姑从黄秋雅身上拖开。
上来几个女医生,把黄秋雅从地上架起来。
反动传单,国民党反动传单!因兴奋而嗓音颤抖地说。
姑姑起初是随意地瞄眼,但看到她身体猛地震,仿佛被电打下子。她眼睛瞪大,脸色也随之变得煞白。她像扔掉条蛇,不,像扔掉只青蛙似地将那张传单扔掉。
等到姑姑猛省,想去捡那张传单时,已经晚。
黄秋雅捡起传单,扫眼,抬头看看姑姑,又扫眼传单,那双隐藏在厚厚镜片背后眼睛里,突然迸发出磷火似绿光。接着,她便发出声冷笑。姑姑纵身上前,去抢夺传单,但黄秋雅转身就避开。姑姑伸手抓住黄秋雅背后衣服,高声喊叫:还给!
黄秋雅往前挣,嗤啦声,褂子破,露出白得像青蛙肚皮样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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