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着地,奇痛钻心。那天早晨,可真是冷啊。
瘸拐地走上桥面。看到桥上有堆花花绿绿泥娃娃。有破碎,有完整。桥东侧河底冰面上,躺着辆破自行车,有面黄色小旗在车旁蜷屈着。知道这面旗上绣着“小半仙”三字。这人从小即神神道道,长大后果然不凡,他既能用磁铁从牛胃中取出铁钉,又能给猪狗去势,而且还精通麻衣相术,风水堪舆,易经八卦,有人戏称他“小半仙”,他顺着杆儿爬,裁布缝面杏黄旗,将“小半仙”三字绣上,绑在自行车后货架上,骑起来猎猎作响。到集上插旗摆摊,竟然生意兴隆。
桥西边冰面上,歪斜着辆独轮车。两根车把,有根断。车梁两边柳条篓子破,几十个泥娃娃散落冰上,大多数破成碎片,只有几个,看上去好像还完整无损。郝大手是脾气古怪人,也是令人敬畏人。他有两只又大又巧手。他手里捏着团泥,眼睛盯着你,会儿工夫就能把你活灵活现地捏出来。即便是“文化大g,m”期间,他也没有停止捏泥孩。他爷爷就是捏泥孩。他父亲也捏。传到他这辈,捏得更好。他是靠捏泥孩、卖泥孩挣饭吃人。但也不完全是这样,他完全可以捏些泥狗、泥猴、泥老虎等工艺简单、销路广阔玩意儿,孩子们愿意玩这个。泥塑艺人做其实都是孩子买卖,孩子喜欢,大人才会掏钱买。但郝大手只捏泥娃娃。他家里有五间正房,四间厢房,院子里还搭个宽敞大棚子。他屋子里、棚子里摆满泥娃娃,有粉面、开眉眼成品,有等待上色半成品。他炕上,只留出他躺地方,其余地方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泥娃娃。他已经四十多岁,有张通红大脸,花白头发,脑后梳着小辫。络腮胡须也是花白。们邻县也有做泥娃娃,但他们泥娃娃是用模子磕出来,所有娃娃都是个模样。他泥娃娃是用手捏出来,他泥娃娃,个模样,绝不重复。都说,高密东北乡所有娃娃,都被他捏过。都说,高密东北乡每个人都能在他泥娃娃里找到小时候自己。都说,他不到锅里没米时是不会赶集卖泥娃娃。他卖泥娃娃时眼里含着泪,就像他卖是亲生孩子。这多泥娃娃被砸碎,他心里定很痛苦。他捏着袁脸手腕子不放是有道理。
抱着女儿走到他们面前。当兵当久,穿上便服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所以即便去医院陪王仁美生孩子时也穿着军装。个抱着初生婴儿年轻军官是很有力量。说:大叔,你放袁腮吧,他肯定不是故意。
是是是,大叔,真不是故意。袁腮带着哭腔说,您就饶吧。您车把断,篓子破,找人给你修;您孩子跌碎,赔您钱。
看在面子上,说,也看在这个女孩面子上,也看在媳妇面子上,你放开他,让们开车过去。
王仁美从车厢里探出身子,高声喊叫:郝大叔,您帮捏两个娃娃,男,要模样。
乡里人都说,买郝大手个娃娃,用红绳拴着脖子,放在炕头上供奉着,生出来孩子就跟泥娃娃个模样。但郝大手泥娃娃是不允许挑选。邻县那些卖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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