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眼泪早已串串流下来。姐姐国兰、妹妹国蕙国芝、弟弟国潢国华齐走过来,将他扶起。曾国藩重新向父亲及叔父叔母请安,吩咐国葆好好照顾康福后,便在弟妹们簇拥下,进大门。穿过第进房屋,曾国藩看见黄金堂里烛光辉映下白色幔帐,顿时眼前天旋地转,反平时稳重克制常态,跌跌撞撞地向灵堂奔去,慌得国潢等紧紧追随着。在母亲遗像前,曾国藩双膝跪下,声“娘呀”喊后,只觉得眼睛发黑,便什都不知道。阖府上下慌成团。堂叔东阳懂得点医道,对麟书说:“不碍事。这是连日劳累,加上方才悲痛过度引起,慢慢就会醒过来。”
他指挥众人把曾国藩抬到床上,掐着人中,用冷毛巾敷着他额头,然后撬开牙,灌下匙姜汤。曾国藩慢慢醒过来。他满脸是泪,又挣扎着走到灵柩边,要见母亲最后面。
江氏虽然早已大殓入棺,因为要等曾国藩回来,棺盖直未钉死。众人移开棺盖,曾国藩就着烛光,最后看眼母亲。只见母亲十分清瘦,双目紧闭,神态安详,曾国藩心内如万箭在穿射。众人把他驾开,棺盖很快又盖上,并立即钉死。曾国
经过这次虎口逃生之后,曾国藩再也不敢徒步行走。他雇顶小轿抬着,康福、荆七前后地紧挨着轿。路过湘乡县城,已是黄昏,为避免应酬再耽搁时间,曾国藩特地选择南门外家小小伙铺落脚。次日凌晨悄悄离开,当天傍晚到歇马镇,正碰上前来迎接江贵。
“哎呀,大爷!你老终于回来,老太爷和爷们姑们个个望穿眼。”歇马离荷叶塘只有七十里,江贵没有走多远就接到,心里很快活。
“老太爷还好吗?”江贵是曾国藩母亲江氏娘家远房侄儿。见到江贵,几天来暂时忘记母丧之悲立刻涌上心头,曾国藩感到胸中阵发闷,语音也变得凄苦。
“老太爷身体倒还好,就是天天盼望着你老,巴望你老快到家,生怕有什意外。”江贵服侍着曾国藩歇下后,说,“大爷,你老今夜在这里安生歇着,这就算到家,现在就赶回去告诉老太爷。”
“天这黑,你明天早走吧!”
“家里得早作准备。夜路走惯,这几十里算得什。”
曾国藩拿出两银子给江贵,说:“这些日子辛苦你,前向跑到安徽送信,今天又到歇马来接,难为。”
乡下人平时用是吊钱,难得见到银子,江贵接过两白花花银子,欢天喜地,扒两口饭,便连夜赶回荷叶塘去。
第二天傍晚,曾国藩到贺家坳。九弟国荃、满弟国葆早已在这里迎候。见到腰系麻绳大哥从轿中走出,两个弟弟齐痛哭起来,曾国藩也落下眼泪。国荃自道光二十二年离家后,兄弟再未见面,国葆则是分别整整十二年。曾国藩见两个弟弟都已长成大人,又喜又悲,寒暄番后,便携手步行回白杨坪。
远远地看到家门口素灯高挂,魂幡飘摇,曾国藩悲痛万分,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大门口奔去。三道大门早已全部打开,曾府老少数十人律站在中门两旁。曾国藩眼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正中,便不顾切地跑上前去,双膝跪在父亲面前,语声哽咽地说:“不孝儿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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