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敷忙说:“山人不知,适才多多冒犯大人。”说罢,连忙稽首。曾国藩爽朗笑:“先生免礼。国藩今日在籍守丧,乃平民百姓,先生万勿再以大人相称。贱字涤生,你就叫国藩或涤生吧!”
陈敷原以为曾国藩必定是个城府极深人,见他如此爽快平易,不觉大喜,不待曾国藩问,便自介绍:“山人乃江右陈敷,字广敷,欲往宝庆寻友人,路过贵乡,闻大人,”
陈敷话出口,又含笑改口,“闻大爷已丁忧回籍。欲来拜谒,恨无见面之礼,也不知老太太已下葬否,遂在附近私下寻找四五天,昨日觅到块绝好吉壤,故今日专来拜访。”
“难得先生如此看得起,令国藩惭愧。请先生到寒舍叙话。”
曾国
即明白他意思,连忙说:“好极!有仁兄相助,定会成功。”
过几天,郭嵩焘、陈敷二人上路。他们先到长沙见过左宗棠。左宗棠拿出封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寿昌信。郭嵩焘看完信后很高兴,说:“荇农这封信来得及时,正好为此行增加几分力量。”便向左宗棠要这封信,继续向湘乡走去。
这天,二人来到湘乡县城,拣家不起眼小旅店住下。夜里,郭嵩焘将曾国藩模样细细地向陈敷描绘番,然后又将曾氏家情况大致说说,并仔细画张路线图。
第二天早,陈敷告别暂留县城郭嵩焘,独自人向荷叶塘走去。当天晚上宿在歇马镇。次日午后,陈敷远远地望见道粉白色围墙,便知曾府已经到。他缓步向曾府走去,见禾坪左边口五亩大塘塘埂上站满人。十多条粗壮汉子正在脱衣脱裤,个个打着赤膊,只穿条短裤。湖南初冬,天气本不太冷,且今天又是个少见和暖日子。那些汉子们喝足烧酒,半醒半醉,吆喝声,毫不畏缩地牵着张大网走向水中,然后字儿摆开,向对岸游去。会儿,塘里鱼便吓得四处蹦跳。头大身肥鳙鱼在水面惊慌地拱进拱出,机灵强健鲤鱼则飞出水面,翻腾跳跃。站在塘埂上观众,也便飞跃着跑向对岸。塘里打鱼汉子们开始收网。两边人把网向中央靠拢,数百条肥大草、鲤、鲢、青、鳙鱼东蹦西跳。阳光下,银鳞闪耀,生机勃勃,煞是逗人喜爱。
陈敷这时看见塘埂上站着位长脸美髯,宽肩厚背、身着青布长袍中年人,正在对人指指点点说着话,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随着鱼网挪动而移步,像个孩子似地喜笑颜开。陈敷心想:这人大概就是曾国藩。常听人说曾国藩严肃拘谨,天到晚正襟危坐,但眼前这人却天真毕露,纯情烂漫。“难道是他弟弟?筠仙说曾国藩有个弟弟极像他。”陈敷想。他走上前问:“请问大爷,曾侍郎府第在这里吗?”
“正是,先生要找何人?”
“山人闻曾侍郎已回家奔母丧,特来会他会。”陈敷见那人收起笑容后,两只三角眼里便射出电似光芒,心中暗暗叫绝。
“先生会他有何事?”
“山人云游湘乡,见离此不远两屏山,有处吉壤,这块地,全湘乡县没有任何人有此福分,唯独曾府老太太福寿双全,可配葬在那里。故山人特来告知曾侍郎。”
那人面露微笑说:“鄙人正是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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