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季芝昌也出班担保:“曾国藩系臣门生,生性愚戆,然心则最直最忠。倘蒙皇上不治其罪,今后自当谨慎。”
咸丰帝看到祁隽藻、季芝昌都来说情,又思曾国藩之言本出于忠悃,今日治罪于他,势必招来朝野议论,反为不美。
于是趁他们说情当儿,把手挥:“下去!”
曾国藩不敢再说什,忙磕头谢恩,退下来。他不知那天是怎样回到家里。他在床上躺整天,想到即将大祸临头,心中不免有点懊悔。原以为今上会有所作为,谁知却这样器量狭小!他设想马上会来处分:重则削职为民,轻则降
精天子正在听着。或许是曾国藩湘乡官话不大容易听得懂缘故,皇帝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在曾国藩略为停顿当儿,咸丰帝微微怔,说:“卿只管说下去。”
曾国藩慢慢地字句地说:“臣每观皇上祭祀肃雍,跬步必谨,而寻常莅事,亦推求精到。此敬慎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为琐碎。自去岁以来,广林、福济、麟魁、惠丰等都以小节获咎。此风长,则群臣皆务小而失大。即为广西事,其大者在位置人材,其次者在审度地利,又其次者在慎重军需。而此三者,筹措中都有失误。”
咸丰帝脸色已见不怿,为顾全体面,也怕堵塞言路,他没有发作,只是不大耐烦地打断曾国藩话:“第二端呢?”
“臣闻皇上万几之暇,熙情典籍,游艺之末,亦法前贤。此好古之美德也。而辨之不细,其流弊徒尚文饰,亦不可不预防。去岁广开言路,然群臣所奏,大抵以‘知道’三字之。间有特被奖许者,手诏以褒倭仁,未几而疏之以万里之外;优旨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
咸丰帝见曾国藩先是指责他处理广西军务失措,现又说他纳谏是虚,不觉大为恼火,本想不让他说完,但又想知道下文,于是带着怒气地指示:“曾国藩奏语宜短,快说下去!”
曾国藩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到脚腿发颤,虚汗直流。“是!”
他镇静下,决心吐为快:“臣又闻皇上娱神淡远,恭己自怡。此广大之美德。然辨之不精,亦恐厌薄恒俗而长骄矜之气,犹不可不防……”
“狂悖!放肆!”咸丰帝再也不能忍受。年来,臣工们也曾上过不少指责时弊,规劝皇上奏疏,但语气都极为委婉温和。对这样奏疏,咸丰帝看得下。尽管文字用得婉转,但用意他还是明白,他喜欢臣下都用这样语言奏对。
他没有想到,今天曾国藩在众多文武面前,居然用“失误”“虚文”“骄矜”这样尖刻语气来指责,他感到自己至高无上尊严受到挫伤,怒火中烧。曾国藩分明是瞧自己只是刚过弱冠年轻人,才敢于如此肆无忌惮。今日如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能建立起自己威望?他厉声喝道:“曾国藩所奏纯属想象之词,并无实在内容。如此以激辞上奏而沽忠直之名,岂不虚伪?岂不骄矜?该当何罪!”
两班文武见咸丰帝盛怒,莫不战栗异常。慌得大学士祁隽藻忙出班叩首奏道:“曾国藩所奏狂悖,罪该万死。但姑念他敢于冒死直谏者,原视皇上为尧舜之君。自古君圣臣直,恳求皇上宽恕他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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