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慢慢地梳理着胡须。这神情,显然是要李鸿章说下去。
“今夜只恩师与门生两人,门生就直言吧!”李鸿章略为停顿下,说出他在建昌旅馆里番深远思虑来,“咸丰三年正月,江宁陷落,东南半壁冒出个与朝廷敌对叛逆国号,其势力尤强在苏南、皖中、江西三个地方。自咸丰六年逆贼内讧后,江西已渐为恩师统率湘勇光复,逆贼势力只有苏南、皖中两处。依门生愚见,与长毛决战主要战场也只有这两处。长毛气焰,乃顺江由西而东,江宁之西,为长毛后方所在,江宁之东,不过长毛之门面而已。数年前,恩师已洞悉此中机要,由武昌而黄州,由黄州而武穴,由武穴而九江,由九江而湖口,步步进逼,节节获胜。门生在安徽细细观看思考,见长江两岸,恩师每复城池,长毛气焰辄消分,门生从心底里佩服恩师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其取势百倍胜过江北江南大营。门生心里早已明白,平巨憝,复江宁,非恩师莫属。”
李鸿章越说越有劲,双目晶亮,神采奕奕,令曾国藩暗为惊诧:今日之李少荃,已非吴下旧阿蒙。他随手拿起穆彰阿赠送玉球,在手里慢慢旋转。此情此景,使他想起二十年前与穆彰阿夕谈话。薪尽火传,这个才大心细、见识不凡门生,不正是自己传火人吗?
“朝廷已对江宁逆贼撒下天罗地网,你何以知下江宁者非莫属。少荃啦,这等大事,可不许你信口开河。”曾国藩打断李鸿章话,“你说四川不可去,不能去,道理在哪里呀?”
“是,门生说漏嘴。”李鸿章素知老师行事谨慎,这层意思,点到即可,他马上转入正题,“门生说四川不可去,其原因也正是刚才所说,恩师多年浴血奋战,已将长毛逼在皖中、苏南隅之地,现在反而忽然掉头入蜀,到千里之遥去堵流寇,将这伸手可摘之熟桃让给别人,就是恩师不在乎,湘勇将官弟兄也不情愿呀!就是门生在旁,也为恩师抱不平。”
曾国藩微微笑,在心里说:这个机灵李老二,说话本事是越来越高,他老子哥哥远不及。
“况且川督王庆云为人器局狭小,很久以来就想当蜀王,他决不会愿意恩师入川。门生说四川不必去,是指石逆目前已成流寇,军心不稳士气不旺,此去四川,将很可能走向末路,四川兵力足可制服他,不必动用湘勇这把牛刀。门生以为,恩师须立即向皇上陈明入川之非和入皖之要,同时亦请官帅、胡帅代为说明不能离开东南原因;官帅、胡帅要成功,也是离不开恩师。为使朝廷明白此中道理,恩师可命令目前在徽州、宁国鲍超之部暂且撤离皖南。这样,长毛定会乘虚而入,翁中丞必定急奏朝廷,那时各方交章挽留,恩师将免去入川之劳。”
曾国藩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小十二岁门生见事之明。在湘勇主要将领中,有彭玉麟忠贞,有杨载福朴直,有鲍超勇猛,有李元度策划,有曾国荃顽强,但无人有李鸿章这样洞察全局清醒、机巧应变手腕!人才难得呀!两江带,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要留心访寻延揽。想到这里,曾国藩忽然记起温甫讲赵烈文进谏事。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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