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鲍超派人来请示,军营如何为大行皇帝举办祭奠仪式。曾国藩由此想起,湘军中将领绝大部分都是这几年骤升大官,不懂得国家定制,于是吩咐幕僚立即以他名义代拟个通令,发给大江南北各处带兵将领,告诉他们:军营规矩和地方不同,大丧期间,军营弁勇不缟索,不蓄发,各守本职,照旧办事,往来文书亦不用蓝印,仅统兵大员在营外摘缨素服三日而已。各营各哨必须切切遵行,不可因大丧而误战事。
军事政事太多,且加之又遇大变,胡林翼不能在安庆久住。两天后,曾国藩亲自送他到南门外码头。时间还早,二人并肩来到江边望夫岩上,眺望长江风光。曾国藩轻轻地说:“润芝,左季高题神鼎山,给他改个字,他可以放心大胆写出去,不至于招来闲言碎语。”说罢,将前天那个信套送还给胡林翼。胡林翼抽出来看时,曾国藩在“似”字旁边点点,再添个“不”字,变成“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不可问焉。”
胡林翼看毕,放声大笑起来:“涤生,你真不愧为镜海先生贤弟子,这字之改,将左季高从九天云霄上推倒下来,掉到东海洪波里去!”
“正要他在大海里洗洗澡,清醒清醒才好!”曾国藩也轻松地笑起来。
阵江风吹过,胡林翼很觉舒畅。他纵目向东望去,只见江面上只大木船正鼓满风帆,缓慢地向上游行来,船头船尾有七八个大汉在合力摇桨,不时传出有节奏号子声,群江鸥追逐着船边起伏浪花,时而俯身紧贴水面,时而惊起高飞,欢快矫健,意趣盎然。这幅风
不自觉地颤抖下。手中只有万把人,就存这种想法,未免太狂妄不自量。曾国藩下意识地摇摇头。他想试探?
曾国藩立刻想起衡州出兵前夕,王闿运那番“鹿死谁手,尚未可料,明公岂有意乎”话。实在地说,国乱民危,已有人揭竿在先,况且帝位为满人所据,怎能禁止人们逐鹿之想?湘勇创建之初,王闿运便有那番话,现在湘勇将士近十万,威震天下,别人对自己有某些猜测也不奇怪。左宗棠虽说睥睨切,可也不是莽闯粗疏之人,他怎也会这样来试探?
“润芝,季高这副题神鼎山联语好是好,不过也有不当之处,暂且放在这儿,容考虑下,帮他改改。”
“行!”胡林翼又从袖口里掏出个信封来,“这里还有副联语,是送给老九礼品。”
曾国藩正要打开,胡林翼用手按住:“暂勿拆,先向你核实件事。”
“什事?你说吧!”
“在来安庆路上,听人说老九使个计策,将投降长毛百人批,分成百批,轮流叫他们进屋领路费。进屋后,便由刀斧手捆绑,从后门押出砍头,整整砍日夜,杀万人。有这事吗?”
“是有这事。这是李臣典出主意,事后老九有点悔,至今心里还有些不畅快。”
“好,你可以拆。”胡林翼笑着说,“这副对联就是医他这块心病药方。”
曾国藩扯开信封,对联只有十个字:“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他立时笑从中来,大声说:“润芝,妙极,有你这付药方,老九心病即刻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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