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作,是指作诗文,作四书文,作试帖诗,作律赋,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骈体文,这些都要讲求,试为之。作诗文宜在二三十岁前立定规模,过三十则难长进。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这时不试为之,则此后年纪大,愈发不肯为。”
“父亲教导是。”纪泽说,心里想:“难怪四叔父从不作诗文,遇有应酬,总是推给,大概是年轻时没有立定规模,现在年岁大,怕丑缘故。”
“父亲,刚才你所教导看、读、写、作四字诀窍,为儿子迷途指津。儿子素日读书,对于书上讲,常常觉得似乎是明白,但仔细思想起来
警石老先生、俞荫甫、莫子偲等人都精于小学、训诂之学,你遇有疑难,可多向他们请教。黎莼斋、吴挚甫他们,年龄和你差不多,古文根基却比你深厚得多,你要放下大公子架子,平素多与他们相处。”
“儿子读书十多年,总像还未得到读书奥妙似,父亲,这读书到底有没有诀窍?”这几年来,曾纪泽直在想这个事,今天可以当面向父亲请教。
“读书没有诀窍,就在于熟读深思,但要说点没有也不是。”曾国藩思索下,说,“依之见,读书诀窍在看、读、写、作四字紧密配合,每日不可缺。这话以前好像对你说过。”
“还想请父亲详加指点。”纪泽瞪着两眼聚精会神地望着父亲。这双眼睛外形与父亲极像,但明显缺乏父亲那种威凛逼人神采,而显得柔软温和,它来自母亲欧阳夫人遗传。
“看,指默观,如你去年看《史记》、《韩文》、《近思录》、《周易折中》,今年看《汉书》。读,指高声朗诵,如《四书》《诗》《书》《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如富家居积:看书则好比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读书则好比在家慎守,不轻花费。又譬如兵家战争:看书好比攻城略地,开拓士宇,读书则好比深沟坚垒,得地能守。二者不可偏废。至于写和作——”
“写和作不是回事吗?”纪泽插话。
“不是回事。”曾国藩温和地对儿子说,“写,是指抄写。对于好文、句和章节,不但看、读,还要写,将它抄遍,记得就更牢。真行篆隶,你都爱好,切不可间断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生平因写字迟钝,吃亏不少,你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万,那就差不多。”
“天到黑坐着不动,还只能写八千。”
“努力练,可以做得到。罗伯宜抄奏折,天能抄万二,晚上还可以陪下围棋。”曾国藩拿出份罗伯宜刚抄好普通奏折给儿子看,“罗伯宜不但抄得快,而且没有差错,篇奏折抄下来,个字不改,每个月给他三十两银子薪水,跟其他幕僚差不多。有人不服气,说罗伯宜年轻,没有别长处,就这点能耐也拿这多银子。说,他这点长处就值得拿三十两银子,用人如用器,这个长处对很有用,就重用他。”
曾纪泽细看奏折,字果然写得好,个个蝇头小楷,又端庄又秀美,令人叹为观止。他心里想,这里人才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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