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囚禁在木笼里李秀成待遇得到改善。手脚不再捆,左臂也上药,饭可以吃饱,由于天气炎热,还特为给他摆个盛满凉水瓦罐和只泥碗。另外,木笼里还添几样东西:条小凳,张小几,几上摆着笔墨纸砚。李秀成坐在凳子上,边慢慢磨墨,边对着砚台凝思。
昨夜回到木笼里,李秀成又深深地思考大半夜。鉴于几条基本认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态度是对:是幼天王凶多吉少,很可能真死;是太平天国元气已丧尽,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人能重振当年雄风;是劝弟兄们放下武器,以免无谓牺牲,不是叛变。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能看清眼前时务,仍不失为俊杰。不过,李秀成也不轻易相信曾国藩。这个诡计多端、心毒手辣老妖头是什背信弃义事都可以做得出来。昨夜,当陈德风抱着他流泪时候,李秀成偷眼看下曾国藩,只见他面孔阴冷,眼中流露出股杀气。这更使得李秀成不敢相信曾国藩,看来自己性命不定能保得住。
对于死,李秀成不害怕。从参加太平军那天起,他就抱定随时为天国献身决心,何况天国已成就这样番建都立国伟业,自己身居如此崇隆地位。此生已足,死有何惜!太平军中读书识字人犹如凤毛麟角,就是在朝中掌大权人,能将自己思想用文字准确表达出来也不多。过去忙于打仗,李秀成没有想起要写回忆录事,天王也不重视这事。现在天王已死,与天王同起义人大半凋零,天国也行将彻底覆没,这样场波澜壮阔,震古铄今,历时十四年,波及十六省伟大g,m运动,难道就让它无声无息地消失吗?作为个最早参加金田起义老弟兄,作为天国后期主要领袖,时至今日,李秀成认为将这十几年来亲历亲见亲闻大事记下来,传给子孙后代,已是自己不可推卸责任。很可能这就是生命尽头,他决定利用这个难得机会,写成份详细自述,以对天王负责,对天国负责,对后人负责态度,将往事真实地、不带任何成见地记录下来。他以贯过人毅力,强忍笼中酷热,强忍左臂化脓腐烂剧痛,强忍身为囚犯耻辱,强忍自身切苦痛,迫使脑子冷静下来。眼前仿佛又燃起连天烽火,耳畔又响起动地鼙鼓,千万匹战马在奔驰,无数面旗帜在飘舞,那些铭心刻骨、永生不忘往事,件件、桩桩又浮上心头。他文思泉涌,笔走龙蛇……
几天来,曾国藩被弄得晕头胀脑。每天早,曾国荃就把大哥拉出去,到城内城外遍访各营。所到之处,都令曾国藩忧虑重重。但见这些胜利者们个个都像疯子样,酒气冲天,秽语满口,打着赤膊,有甚至连裤衩都不穿,三个五个在起赌钱打牌,每人屁股上都吊个沉甸甸钱袋。有个营为个女人,几十个湘勇竟然火并起来。沿江边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百号小民船,别人告诉曾国藩,这些小民船每只上都有个年轻女人,到傍晚,湘军官勇就像苍蝇逐臭样地往船上钻。曾国藩听胸堵气闷。今天在回来路上经过李臣典营房,曾国藩顺便去看看。门推开,只见李臣典赤身裸体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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