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李臣典饰终,而使曾国荃忽然想起圣旨已过三天未到。事实上,从六百里加紧红旗报捷折发出那天起,上自曾国荃,下至普通兵勇,所有参与攻克金陵人,无不在翘首盼望皇上赏赐。大家都在计算上谕到达日期:六月二十三日拜发奏折,天行六百里,五天可以到达北京,皇太后、皇上接到这份捷报必定龙颜大喜,会立即下达上谕,再传回来,又是天行六百里,到达金陵,也只有五天,朝廷商量以及路上不可预计耽搁,就打它费去三天时间,七月初六日也应该到。今天已是初十,上谕还没来,什原因呢?七月初金陵城本是个名符其实大火炉,热得使人甚至到活亦无趣、死亦无惧地步,而上谕迟迟未来,又给他们烦躁心情增加几分焦虑。
原侍王府后花园有大片竹林,枝叶婆娑,青翠欲滴,曾国藩很是喜欢。午后,他将竹凉床移至竹林里,旁边再放个茶几,他便在这里写字看书,累,就躺在竹床上略为休息。现在,他正躺在竹床上,心里也在想着这份上谕。皇太后、皇上会怎样酬赏呢?他凝视着头顶上墨绿色竹叶,默默自问。想起在田家镇和康福密谈那个夜晚,由周寿昌传出“攻克金陵首功之人封王”金口纶音。那时候这句话曾令他着迷好长段时期,联想到王世全赠剑时所说那番话,以及武昌、田镇顺利拿下,他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成为攻克金陵首功之人,也就是说,自己将有可能封王。不过,曾国藩也清楚,自从三藩之乱平定后,汉人不封王,已作为祖制传下来。文宗说那句话时,很可能只是时高兴,也可能想到只是琦善、和春、都兴阿等满人,并没有把汉人算在内。真是汉人最先攻克金陵,满蒙亲贵也会将祖制抬出来,到时文宗再有心也不能践约。后来,江西受困三年,百事不遂,他也就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再后来,文宗驾崩,太后秉政,曾国藩对封王之事便不抱希望。即使最先攻克金陵,太后难道还会重提这个违背祖制许诺吗?刚开始曾国藩觉得有点遗憾,尤其在攻下安庆,克金陵已成定局时候,他也曾幻想过,假若文宗仍健在,说不定封王也还有线可能。但后来他也释然,老子说得好:“不敢为天下先。”天公对名器甚为矜啬,这样个人人艳羡个个眼红、近两百年来再没有汉人占有过巍巍高爵,受之将如处炉火之上,又有何益!封王没有福分,那封侯呢?曾国藩记得,自三藩之乱后,文职也没有人封过侯。自己是文职,并未直接带兵亲临城下,皇太后、皇上会不会破格赏赐?这些日子来,曾国藩直为此担心。虽说他再叮嘱自己要以老庄之道养心,把名利看得淡些,但到底不能做到淡忘地步。
沅甫呢?沅甫又会得个什样赏赐呢?想过自己,曾国藩又为他弟弟着想。他从心里对这个弟弟感激不尽。因此甚至对二十多年前,沅甫在京师不欢而别往事也感到内疚。他责备自己对当时年仅十八九岁弟弟要求太苛严,态度太冷淡,临别赠诗,说“长是太平依日月,杖藜零涕说康衢”,对沅甫希望,也仅仅是做个太平时代本分读书人而已,真正把这个弟弟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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