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侧耳倾听官文滔滔不绝演讲,不时以微笑表示赞同。对这位与皇家关系极为密切满大员每句话,他都要仔细地听进去,认真地去琢磨。此人来得不寻常,办这桩事也不寻常,如今又说出这样番不寻常话来,他究竟要干什呢?
“侯爷,依鄙人之见,此事宜不露声色地处理。侯爷不是要裁撤湘军吗,湘军既然都要裁撤,这些哥老会匪徒,不也就跟着解散吗?旦解散,他们还能有什作为呢?好在他们目前尚未有大动作,这样消灭于无形之中,既为国家除去隐患,又为湘军、为九帅顾及脸面,两全其美,侯爷以为如何?”
原来,他是来劝趁此机会赶快裁军!曾国藩终于明白官文江宁之行意图。裁撤湘军,本就是曾国藩自己决定,只是因遭到反对以及欠饷实际问题不能解决,才推迟下来。现在,官文为核实哥老会事亲来江宁,并提出这样个纯粹出于爱护之心最好处理办
,又是恐惧:湘军打下江宁,招致八旗、绿营带兵将领嫉恨和朝廷戒备;又因为隐瞒财货、放火烧城授四海之内以口实。现在再让这个面善心不善满人大学士抓到如此重大把柄,湘军今后处境将是艰难!“尽快裁撤!”曾国藩从躺椅上站起,本已打定主意,此时更加坚定。
三天过去,官文按时来到两江总督衙门。不待官文发问,曾国藩先讲实话:“屈正良招供名单,已经全部查核,与花名册上登记无异。会叫各营官对这些不法之徒严加审讯,依法惩办。”
“侯爷命令下达吗?”官文紧张地问。
“明早就发出。”
“那就好。”官文松口气,以关切口吻说,“侯爷,依鄙人之见,这个命令可不必下达,审讯之事也可以免去。”
“为何?”曾国藩略觉奇怪。
“侯爷,你听鄙人慢慢地说。”官文整整膝上发亮缎袍,将椅子稍稍向曾国藩身边移动几寸,然后做出副十分真诚态度来,说:“湘军打十多年仗,劳苦功高,天下共仰,里面混进几百号哥老会,也不是大不事。倘若要在各个军营里公开清查审讯,那事情就闹大,势必传出去。旦传出去,于侯爷,于湘军都很不利。何况这些哥老会都出自吉字营,九帅不在这里,也难免会引起他心中不快。”
官文这末句话,像击重锤打在曾国藩心坎上。是,沅甫离江宁时,本已心情抑郁,若此时再在吉字营清查哥老会,不是在存心拆他台吗?那样做,要是害得他心情更痛苦,病更加重;要是将他逼到悬崖边,不得已而使兄弟反目为仇。这两种结果,都是曾国藩所不愿看到。
“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不受惩罚?”曾国藩调子分明低下来。
“不是这样说,侯爷。”官文态度益发恳切,“侯爷对太后、皇上忠心,朝野某些人或许不太知,鄙人却深知。其他不说,就说这几天看到侯爷对满城修复,对祥厚将军和殉难旗兵崇祀,就足以证明侯爷耿耿忠心可昭日月。前向,侯爷主动奏请太后、皇上裁撤湘军,大功之后,不居功要挟,反而自剪羽翼,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太后、皇上甚是称赞,鄙人也钦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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